声音轻微嘶哑，沈辰自己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吞咽着唾沫，润了润嗓子，摸摸自己的额头，感受着温度，“没烧…吧”，车子忽然启动，“哎，段学姐，我们去哪里？到学校了呀。”

四处张望，熟悉的街景在倒退。

几分钟后，她表情懵逼、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跟在段臻身后进了附近的一家社康中心，这个时候，里面的病人并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她了。

医生给她量了□□温，低烧，例行询问了她几个问题，初步怀疑是风寒感冒。

沈辰不相信地问道：“我好像没着凉什么的呀，怎么就会感冒了呢？”，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感冒过了。

医生低头开着单子，“可能是你无意中着凉了，自己没注意到”，递给她一张血常规检查单，让她去护士站抽血化验。

沈辰顿时头大，也不去纠结怎么就会感冒的问题了，极不情愿地说：“医生，你给我配点药就好了，就是个普通感冒，没必要去抽血化验吧。”

后边没有病人，医生难得耐心地给她科普起了医学知识，“感冒是分为普通感冒和病毒感冒的，让你做血液检查是为了排除一下病毒感冒，毕竟要对症下药，不能胡乱开药给你。”

“谢谢医生”，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段臻拿过检查单，“走吧。”

沈辰没动。

两双眼睛看着她。

“怕疼？”，医生一语点破。

沈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敢看段臻是个什么表情，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往护士站走。

脚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提不上一点力气，小腿肚子直打哆嗦，不是病的，完全是吓的。

“段学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临进护士站之前，她声音有些抖地拦住了段臻。

段臻看着她。

沈辰把头埋得更低了。

段臻最终还是顺从了她，“好，那我等你。”

沈辰松了口气，恰好此时从护士站里面走出来一个刚刚抽完血、胳膊还夹着根棉花棒的大叔，她忍不住地又紧张了起来，腿更加软了，停在门前就不动弹了，是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你真的害怕？”，不可思议的语气。

“不怕”，沈辰立马否认。

段臻抿了抿唇，压着嘴角催促她，“那还不去？”

“去就去”，沈辰赌气似地说着，跨进了护士站。

身后，段臻温柔又无奈地笑了。

沈辰自小就害怕打针抽血，虽然一直以来身强体健，很少生病，但难免会打疫苗或者做体检，每次都怕得要死要活的，因为这个，她没少被她妈笑话。

而且，她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真的是命犯太岁了，被篮球砸了嘴巴不说，这次还莫名其妙地因为感冒要抽血，最关键的是次次在段臻面前出糗，她不要面子的吗？分分钟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是等她战战兢兢、上下牙关打着颤地被护士抽完血，又苍白着一张脸、劫后余生一般地从护士站出来后，面对段臻关切的询问，还在打肿脸充胖子，硬气地说：“没事儿，多大点儿事”，说得好像刚刚那个怂货不是自己一样。

段臻愿意宠着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很快地，检查报告就出来了，并不是很严重的风寒感冒，加上发现得也早，医生给她开了退烧药和一些祛风散寒的药，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两人就离开了社康。

段臻要送她回宿舍，沈辰哪里肯，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又是节假日，她担心段臻回去的时候堵车，况且校门口和她宿舍来回都要一段时间。

除了嗓子哑了点，可能还在低烧外，其他方面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为了让段臻信服，她在原地跳了几下，“段学姐，我没事的，你看。”

状态确实不错。

段臻的眸子斜睨了她一眼，看她执意坚持，就没有再说送她回宿舍的事儿了，“以后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很凉，说不定这次就是因为坐在地上太久了才感冒的”，想起上次在图书馆看见沈辰，这人也是随意地坐在地上，说完就开始懊恼，都是因为自己，沈辰才坐了很久的台阶。

沈辰不甚在意地一笑，“呀，哪有这么玄，肯定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睡觉不老实踢被子了。”

段臻自然听得出沈辰是在安慰她，不想让她过于自责。

沈辰对她，真的好体贴。

到了校门口，目送沈辰离开，只是在沈辰已经走出两三步后，段臻还是犹豫着叫了她的名字：“沈辰。”

沈辰转身，一脸莫名，“段学姐，怎么了？”

段臻先是不自然地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对上了她的视线，“你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手表，不喜欢吗？”

沈辰的手腕上还戴着以前的那块运动手表，段臻一早就注意到了，其实送礼物是一回事，收到礼物的人怎么去处置礼物又是另一回事，开口的一瞬间，段臻就觉得自己过于霸道和不理智了，下一句话就赶紧去补救了，“没事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喜欢的”，沈辰往回走了几步，“我很喜欢”，语气认真，紧了紧手掌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段学姐，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了，我有些承受不起，还有，那是段学姐送的，我舍不得戴出来。”

不知道是沈辰看她的眼神过于诚挚，还是那句“舍不得”在假期有些安静的校门口无故地有了一丝暧昧的味道，段臻被蛊惑一般地开口了，声音很轻，“不要有负担，只要你喜欢。”

只要你喜欢，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

段臻嗓音轻柔，看向她的眼神像极了这一刻阖家团圆夜的月光，皎洁，明媚。

不，那月光又怎么及得上段臻的万分之一。

沈辰的心像是炸开了绚丽的烟花，璀璨而迷离。

“戴上吧”，段臻的话哄人意味十足。

“好的。”

最简单的两个字，像羽毛般拨弄着段臻的心弦。

回去的路上，无可避免地堵车了，段臻有些心烦意乱地随手打开了电台广播，嘈杂的广告声音立马充斥了整个空间，她皱了皱眉头，切换到下一个台，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调皮欢快地唱着歌：

我本来是很冷漠的

为什么会一下就被你的眼神打倒

我原来是很聪明的

为什么会一见到你就丢掉大脑

你知道我很淡定的

为什么现在睡着觉都还在偷笑

你明白我很独立的

为什么现在变得

oh no

无法思考

…

这种情情爱爱的歌曲素来不是她感兴趣的，只是这一刻，因为沈辰，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前边的车开始动了起来，广播电台里的歌曲早已换了不知几首，段臻柔着眉眼开着车，耳朵里一直回响着那几句诱惑人心的歌词：

我和你要去闻闻新鲜的春天

感受阳光洒落肩上的夏天

整个世界涂着金色的秋天

飘雪的冬天

…

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却从来没有对哪一个动过心，确定了自己对沈辰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单纯的友情后，她不过是用了没几天的时间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喜欢女生的事实，也不再刻意去进行任何徒劳的纠正了。

可是，沈辰对她呢？她很不确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毕竟在她看来，沈辰总是在撩拨她。

段臻觉得自己很可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在初次面对爱情的时候，像是一个在参加比赛的拙劣选手一样，技巧生涩，随时都会因为不合格而被出局。

既然一切都是未知的，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呢？

想到这里，段臻甜蜜而忧伤。

第二日清晨，沈辰一起床就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仔了，拿起手机一看还不到八点，段臻似乎起得更早，在六点多的时候就给她发过一条信息，但是显示被撤回了，应该是怕太早了会吵醒她。

她微笑着发了一条。

“段学姐，我已经完全好了，嗓子也不哑了，晚一点就要去体育馆训练了。”

段臻很快回复了她。

“是吗？我检查一下。”

沈辰疑惑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段臻所谓的检查是什么意思。

是要检查她的声音有没有恢复正常吗？

刷牙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脑子灵光一闪，可以发语音过去让段臻听一下她的声音呀。

她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聪明了，身随心动，连嘴巴上还糊着的牙膏泡沫都顾不上擦了，兴冲冲跑出了卫生间，伸手去够放在床铺里侧的手机。

“笃笃笃”，有人在小声敲门。

沈辰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不禁奇怪，想着是谁这么早啊。

这次长假，绝大部分同学都离了校。

门外的人又连续敲了几声。

沈辰放下手机，有些迟疑地打开了门。

穿着一身黑色收腰长裙、外搭一件长款风衣的段臻站在门外，小扇子一般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温柔地看着她。

沈辰：？！

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靠在门上捂住了脸。

啊啊啊，真的要死了。

不是一般的丢脸了，她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裤，还有那满嘴的白色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