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静。
躺在帝王柔软床榻内的姜黎双眼紧闭,呼吸轻缓,俨然进入熟睡。
借着朦胧夜色,同一时间,角落里一直没有动静的人蹑手蹑脚地探出头。
乍一看,这人眼中裹着寒芒,半跪在床边,有意放轻呼吸靠近睡梦中的人。
手腕一翻,利器横于身前,刀刃指向床边。
本该在后半夜响起的系统警报提前预响,刮得姜黎耳膜生疼,使她猝然睁开眼。
那刀身仅与姜黎瞳孔仅剩不到两厘米的间距,却被她徒手抓住停在半空,无法再进半寸。
‘救命’二字姜黎刚要喊出,意识到身在何处的她果断改口:“来人!”
“捉刺客!”
姜黎声音虽然不大,可隐匿在侧的暗卫各个都耳力敏锐,顷刻间,破窗而入。
眼看事情败露,那刺客铁了心要完成任务,竟不惜对准心脏插入一刀,血液弥漫,一只蠕动的虫子从那渗血的胸口爬出,丑陋又狰狞。
系统001尖锐地发出鲜红感叹号,播报着这东西的来源:
[宿主,这是蛊虫!快走!会爬到皮肤里吸食脑髓和血肉!]
一听会死,姜黎赶忙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紧靠床壁。
那边系统止不住跳脚,指挥姜黎该怎么逃跑。
这边,逼近死亡的姜黎快哭了!
她那双腿像是灌了铅,给这阵仗吓得软趴趴的,连动一下都成了困难!
眼看危急关头,系统001不忘抽出空鄙夷自家宿主:
[呸!怂蛋宿主!真没出息!关键时刻掉链子!]
姜黎:“......”
闭上双眼护住脑袋,姜黎选择不看那东西。
彼时,一道刀光在眼皮上闪过,微风起,刀锋落。
一潭黑色液体滚落地面,擦得锃亮的剑柄镶嵌在床壁之上,将那扭动的蛊虫钉得死死的。
顺着剑尖,虫身脱落,污渍沾满整片烫金色金丝绸段,华贵的纱幔溅上血迹,与周边白净形成鲜明对比。
姜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吓得素白的小脸,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收起刀剑,宫肆发丝凌乱,身上带着冷风,屈膝跪地:“陛下恕罪,臣救驾来迟。”
他腰上挂着酒葫芦,褪去朝堂上那身铠甲,莫名多了些平易近人的少年气。
那些暗卫都算是他的手下,帝王遭受挟持未曾察觉,单这一条压下来,必定难逃杀头的罪行。
宫肆话里话外在为他们求情,姜黎听出了他的意思,选择无视。
早早在原著里看过这段剧情的姜黎情绪投入,在系统引动下缓缓捡起地上沾了血的刀柄,徒步靠近那奄奄一息的刺客,漫不经心扫过殿外众人。
其中有宫女,有太监,也有着急忙慌赶来的太医。
压下不停抖动的手腕,姜黎对准脆弱跳动的脖颈,手起刀落。
‘噗——’
黑色的血染上衣裙,神色冰冷,姜黎难以解恨般又补了几刀,刀刀致命,愣是将人活活耗死。
半晌,丢开那把匕首,眼睛重新落于殿外的姜黎冷声道:“来人,好好给朕查!”
“查不出来,那就把与刺客有牵扯的,全杀了。”
台词念完,仍光脚站在污浊地面的姜黎面容肃冷,吓得那些太医迟迟不敢上前。
垂眸落在姜黎脚下,宫肆默默移开眼,小声道:“陛下,地上凉。”
乔月恰时接话:“陛下,奴婢们为您更衣?”
*
熙光殿正殿。
特意让人‘保留现场’的姜黎此刻换了身常服,身后凌乱不堪与她身上周身萦绕的沉寂格格不入。
如今的帝王寝宫,唯独丢了那刺客的尸体外和刺杀之后的景象别无二致。
坐在帝王随身的软椅上,姜黎单手抵着下巴,眸子看向殿内独召的两人。
殿外,太医院的太医们整整齐齐跪坐一团,战战兢兢等着帝王宣召。
殿内,正院长魏朝拖着一把即将散架的老骨头伏跪下来。
相比之下,副院长许浊明显利索多了。
光是看着,姜黎都觉得罪过。
区区刺杀小事,还要把跟她爷爷辈儿的魏朝拉出来溜溜。
一想到后续要做的事情,心有愧疚的姜黎提前免了他的久跪,直接赐座,跳入正题:“今日突遭刺客,两位给朕瞧瞧这东西的来历,朕好奇怎么进的后宫,背后指使之人又是谁。”
大致粗略瞟上一眼,抓住机会展现自我的许浊滔滔不绝讲了起来:“陛下!臣知道!”
“此乃巫域蛊毒,养蛊之地必和当地契合,也就是这蛊虫材料都来自我们姜国,而这蛊虫制作所需材料珍贵至极,只要根据材料寻找,定能找到幕后之人踪迹!”
他言之凿凿好似笃定可以借此找到线索。
“哦?”姜黎拖长了尾音,好整以暇地看着许浊。
那眼神看得许浊心里发毛,脑子里盘算的东西出现卡壳,一时间竟没了下文。
不同于年轻人的冲动,半只脚踏入棺材的魏朝在帝王允许下,细细查看起那滩污渍,上手刮了一层放在鼻尖轻嗅,神色凝重。
这边,时刻注意剧情走向的系统001当即汇报进度:[宿主,你那恋爱脑查出刺客身份了,正往这边赶。]
由于帝王后宫男宠过多,各色各样的身份混在一起,可谓是来者不拒,因而鱼龙混杂下要查出一人身份少不了要费些功夫。
宫肆动作已经算很快了,却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唯独让姜黎没想到的是宫肆回来时身后竟还带着一人。
这人还是个熟人。
只来得及披件外袍在身上,帝师解行舟就这么步入大殿,在看到魏朝许浊二人后短暂怔了下,而后行礼问安。
眼见解行舟也来了,许浊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但不妨碍他把这台戏唱完:
“陛下!我想起来了!制作这种以血肉温养吸人脑髓的蛊虫需要‘凌霄花’,这花姜国格外稀少,据我所知,最后一株花,先帝因老师救驾有功赐予了他!”
“此花独服可解百毒,若和其他药材混合则是剧毒!”
许浊一口一个老师喊着,话中语气却一点没站在学生的角度。
任凭他表演得绘声绘色,姜黎都无暇观摩。
彼时,剧本在手,早上吃了瘪的姜黎注意力全被刚出现的解行舟所吸引,忍不住先发制人阴阳怪气出声:
“哦,帝师也来了?莫非凶手和你有关系?”
解行舟当然听出了帝王话里话外夹枪带棍的讽刺,并不放在心上的他余光落在许浊身上,眸光闪动,嗓音温润:
“臣就住在偏殿,听闻魏院长难得出关,便斗胆前来蹭蹭陛下的鸿运,让他给臣号号脉。”
帝师一直都这么胆大吗?
看起来没有半点得罪帝王的害怕。
这话姜黎问的001,系统001茫然地开始翻找资料:
[资料显示,帝师解行舟一直都是和女帝这样相处的,女帝及笄便得他教导,即便他在时局前袖手旁观也从未曾动过杀心。]
真是稀奇。
姜黎得出这结论,眸光投向身后的魏朝:“是吗?”
“刚才许爱卿说什么?魏朝疑似就是凶手?”
“是...”声线虚浮,胸有成竹的许浊一下汗流浃背,帝王悠闲语调犹在耳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下又一下湿哒哒地落在瓷釉的砖面,眨眼浸湿膝下地面。
话音突转,姜黎看向候在一边的宫肆:“刺客身份查到了吗?”
“启禀陛下,刺客曾经乃是魏朝院长记名弟子。”宫肆语速很快,姜黎交代的所有事情他都事无巨细,查到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是姜黎让他做的,永远不会有所隐瞒。
这一点,系统开始便告诉过姜黎。
至于他的下场...
姜黎陷入回忆。
此时,趁帝王沉思,拐弯抹角横插进来的解行舟终于开了口:“陛下,臣以为——”
“陛下!这蛊虫脱落的毒液极具腐蚀性,况且刺客又在您的寝殿里待了许久,保不齐会留下什么对您不利的东西,微臣以为,魏朝或许就要借此对您不利啊!”
“陛下!人赃并获!再不缉拿魏朝,他怕是就要借那刺客留下的毒对您下手啊!陛下!”
“陛下!”着急忙慌打断解行舟要说的话,许浊竟不顾场合,指着魏朝的背影,不顾师徒情谊给自己的亲师傅扣上一口大锅。
眼瞅着栽培多年的徒弟倒戈污蔑,魏朝整个人都在颤抖,愣是在此情此景下强拖着年迈身躯对帝王说道:“陛下,凌霄花早已不在臣这里,至于记名弟子,臣不做辩驳。”
花的下落,魏朝说不得。
毕竟,事关太后,凶手当是拿捏了这一点,到死都想让魏朝带去一身污名。
而那记名子弟更是子虚乌有,有心人栽赃,魏朝根本推脱不开。
这宫墙尔虞我诈栽赃陷害日日都在上演,清贫半生,魏朝以为自己早就见惯不惯,没成想,自己多年栽培的徒弟竟也成了其中一员。
自己一门心思扶他坐上太医院副院长位置好似就是个笑话。
魏朝自嘲地向帝王拜了拜。
眼看事情朝着意料中的方向发展,许浊再接再厉:“陛下,魏朝认罪了!”
居高临下地给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目光从他脑袋上那颗鲜红光点上挪开,姜黎回味着即将推进的剧情。
帝王因念及魏朝曾经恩宠,罚他跪着清理殿内所有物品,如有一丝污点,满门抄斩。
这旨意看似网开一面,实则要了这位百岁老臣的命。
而魏朝也深知帝王秉性,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他双手颤抖地贴在地面,静等帝王的判决。
瞥一眼魏朝那弯起的脊背,姜黎趁系统一个不注意下,把要说的话稍作改动,一股脑甩了出来:
“既然许爱卿如此了解此蛊虫,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留下一点污秽,脑袋就别要了,懂吗?”
“还有你魏朝,既已认罪,朕就罚你看着许爱卿清理完这里,若留痕迹,你与他同罪。”
误以为等来的会是封赏的许浊:“??!”
正等着死亡判决的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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