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无儿无女,当年李婶在地里累的被人抬回来,整个人眼看就不行了。
从工地回来的李叔看见李婶躺着床上,整个人就蒙了,一个大男人哭的比被人家大姑娘哭的都劲儿。
从医院出来以后,李叔没告诉李婶她被检查出来不能怀孕。
李婶也不傻,她只知道自己男人每次都说,俩人挺好的,你爱我我爱你。
多好。
李婶偷偷哭了几次,没人李叔发现。
可就是这样,李婶还是没能遵从结婚的那个时候的誓言:只求同年同月死。
她先去了。
而李叔的状态也似乎不太好。
端着碗在外面吃饭的农民工看见陆航远一行人“气势荡荡”的朝着这边儿走来,都给自己找个借口回屋喂蚊子了。
这个区域都是些没拆迁的小平房,杂草挺多,有时候还断电。
出去在附近转几圈都能在附近踩中“地雷”。
这是陆航远第二次来这个地方,第一次是跟人打了一架,为了那两个想偷李叔卖臭豆腐的十几块钱。
第二次就是今天……
大傻和二傻挠着脖子和穿着大裤衩的毛大腿,吵着要回去,蚊子快把他们吸干了。
陆航远撇了他们一眼后,俩人就老实了,但身体里就像装了一个弹簧,一动一动憋的难受。
推开门,一股尿骚味儿就进了陆航远的鼻子里。
李叔躺在那张小破板床上,进气儿少出气儿少,陆航远心一沉,探了探李叔的鼻息。
李叔抬了下眼皮,看见陆航远的担忧,心中的遗憾也少了不少。
“我还没死……”李叔哑着嗓子,说了几个字。
陆航远的心放下了点儿。
“但快了。”李叔的这句话没说出来,自己就咳嗽的半个大字都说出来了。
陆航远让小二出去买了碗粥回来,喂了几口,李叔就赶陆航远走了。
李叔摆了摆手,忽然叫住了陆航远,他甚至能自己坐起来,把床垫子底下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
“小远,你来。”
陆航远去了,他看着李叔的样子,心里的血液腐烂成了一滩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个你拿着,明天再来看我。”
陆航远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过头,又是怎样走出属于李叔的那个小屋的。
怎样带着一帮前“黄帮老大”留给他的“累赘”回的属于他的房子的。
他点了一根烟放在手里夹着,口袋里还放着李叔的信封。
那一幕跟几年前的那一幕重合了。
陆奶奶躺着床上,迷糊间叫了一句“小远”,陆航远听着声音,打破了一只碗。
他眼睛红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去叫陆奶奶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去了。
陆奶□□发被梳的极好,那双陆爷爷结婚时送给她的梳子还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陆航远再也控制不住,跪在地上哭了出来,像极了只被抛弃的幼兽。
陆航远看着医院的人带走了陆奶奶的尸体,跟着那些陌生的人上车,下车。
他看着陆奶奶那张年轻时照的照片,苦味在全身蔓延。
最终,所有积蓄换来了一个小小角落里的位置,安葬了陆奶奶的骨灰。
他拿着林水留下来的号码,带着一丝希望去打了公共电话。
机械的女生告诉他:电话无法接通。
第二天,电话无法接通。
第三天,第五天,电话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她说:“你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会找你。”
那为什么连电话都打不通……
你去了哪儿,林水。
陆航远看着自己心里林水留给的小火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干预不了。
然后他退学了。
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了林水。
他僵着身体,脚步不由自己跑像了林水,他扔了书包跑向林水。
林水回头看他,路灯下的林水绽放着属于她独特的光芒。
林水低着嗓子,看着他的眼光里充满了嘲笑和讽刺。
她说:“别靠近我,我的衣服很贵,你赔不起。”
她又说:“我只是玩玩你,陆航远,你天真的让我心痒。”
林水跟着一帮闪亮的好朋友走了。
陆航远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凉,他转过了身,去捡自己丢下的书包,扔掉了自己的天真。
他游荡着,尤同一只僵硬着的尸体,或许是渴了或许是饿了。
然后遇见了快要死掉的“黄帮老大”,被托付了一帮“累赘”大军。
走到了那个味道极丑的摊子,被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塞了一个加大加厚的臭豆腐。
李叔死了……
陆航远拿着那些钱,把他葬在了李婶旁边。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你的骨头我的骨头上,开出了一朵朵泣血美丽的黑色花朵,灿烂着笑着,我的骨头你的骨头里,弥漫着你我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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