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显然,李翰武早已按耐不住,想要与沐祁归一决高下。

他见无人应战,阔步上台。

新科武状元李翰武虎背熊腰,双手所持的铁锤,约有三百余斤。

据说,没有任何人能在他的铁锤下全须全尾地逃脱。

观战的人群骤静,众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擂台,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剑未出鞘,一招制敌的沐家大小姐,和杀出重围,夺得武状元的李翰武,谁胜谁负属实难言。

高手对决,当真难得。

就连输掉赌局的赌徒们,都顾不得继续抱怨手气不佳,翘着头去等高处的人传来新战况。

李翰武伸展粗壮的双臂,摆出应战姿势,“出剑吧。”

沐祁归不卑不亢,举起长剑,剑不出鞘。

李翰武以为沐祁归是在挑衅,挥动铁锤砸向沐祁归的天灵盖,逼她拔剑出鞘。

他铁锤虎虎生风,出招又急又密,全然不给沐祁归闪躲的空隙。

沐祈归以剑鞘接下李瀚枫的右锤,侧身飞起,踢开左锤。

不过三招,她已手臂发麻,足下微抖,有些招架不住。

沐祁归身为女子,灵巧有余,气力不足,擅长铁锤这类重兵器的李翰武确实能够克制她。

沐祈归知道,消耗下去没有好处,她不能恋战。

围观的百姓纵使不通武艺,也能看得出沐家大小姐被新科武状元步步压制。

他们连观三场,对沐家大小姐有了几分偏向。看着她处于弱势,不免揪起心来。

镇国公虽说忌惮沐祁归不受掌控,但也不想看到沐祁归输掉比试。

他紧张得注视着战局,神情凝重。

让外人瞧起来,或许真会以为镇国公是个忧心女儿的慈父。

可是,慈父又岂会舍得让女儿冲锋陷阵呢?

“镇国公长女终究是女子,输在气力上,情有可原。”

睿仁帝虽有遗憾,却也觉得沐祁归一介女流,能连胜两场,与新科武状元过上几招,已是难得。

“未必。”

宁王不急不缓地展开玄玉扇。

宁王能来较武场凑热闹已是难得,主动出言谈论战况更是奇事。

睿仁帝来了兴致,“皇叔有何高见?”

宁王但笑不语。

说时迟那时快,李翰武双锤夹击而来,堵住沐祁归的退路。

沐祁归施展轻功飞身跃起,却不慎露出上方空门。

李翰武洞察到她的意图,高举铁锤,重重砸下。

一击若成,沐祁归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眼看着沐祁归就要沦为锤下血泥,观战众人齐齐眯起眼睛,屏住呼吸,面露不忍。

睿仁帝皱起了眉,去看宁王是何反应。

谁知,还没等睿仁帝偏过头去,异变陡生。

沐祁归转剑迎锤,以剑鞘化去李翰武三分气力,她生生用肩膀承住铁锤,并顺着铁锤的来势仰身倒下。

李翰武后知后觉,怒目圆睁,“中计!”

奈何已经晚了,沐祁归踹上李翰武脚踝,一拍擂台旋身站起。

李翰武身量魁梧,孔武有力,却粗大笨重。

他倾尽全力砸下铁锤后,还没稳住重心,就受到沐祁归的突袭,直接踉跄着向前扑去。

沐祁归乘胜追击,对着李翰武的背脊劈出一掌,将他打下擂台。

“嘭——”

李翰武重重坠地,扬起一地尘土。

沐祁归由颓转胜只在一息。

许多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眨眼间错过了什么。

怎么就赢了?

经过短暂的沉寂,众人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在较武场外炸裂开。

连较武场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他们的惊叹和欢腾。

战局尘埃落定,镇国公夙愿达成,他再也顾不上猜忌怀疑,眼底眉梢都是实实在在的快慰。

在座官员及其子侄眼鼻观心,绝口不提比武打擂,上台挑战的事。

李翰武从尘土中爬起来,抖抖衣襟,遥遥一拜。

沐祁归是故意露出破绽,空门大开的,他却急躁冒进,没能看破她的计谋。

是他输了。

但,即使输掉比武,他也不会输了新科武状元的气节。

“天元有将如斯,何愁匈奴来犯?”

睿仁帝大喜过望,“皇叔慧眼如炬,竟能看出她会逆转局势,舍小谋大。”

宁王捏着玄玉扇的指腹微微泛白,“舍小……谋大?”

睿仁帝尤在高兴,抬手招来内侍。

手持拂尘的宦官得了吩咐小步上前,走出垂帘,掐着尖细的嗓子高声道:“沐家大小姐,皇上问你,为何剑不出鞘?”

沐祁归压住喉中外涌的血腥气,执剑跪地,“臣女的剑,只杀外敌,不指同袍。”

“只杀外敌,不指同袍……”

掷地有声的八个字,让睿仁帝为之一振,“好!说得好!朕就封你为隐剑将军!”

君无戏言,前世今生,沐祁归身为隐剑将军在雁陵关浴血的五载,都是由睿仁帝的圣谕为始。

沐祁归不能抗拒,也不想抗拒。

然,何时为终,却将由她自己决定。

凝赤有血光隐隐浮动,沐祁归隔剑望向沐承昌,杀意凛凛。

沐承昌沉浸在圣谕已定的春风得意里,猝然抬首,见沐祁归半面染血,似是地狱修罗沉沉凝视,与十数年前江南夜雨中,那人至死未阖的血红眸子重叠交错。

“后继无人!功败垂成!”

凄厉的诅咒在脑中震荡不休。

沐承昌又惊又惧,抓住桌沿,倾身看去……

原来,是凝赤剑剑鞘上的血玉光影晃了他的眼。

沐祁归垂眸跪在擂台上。

若她所记不错,皇上命她镇守雁陵关的圣旨,不日就会到达镇国公府。

……

可惜,事与愿违,沐祁归等了大半个月,直等到镇国公沐承昌即将率兵回漠北,仍旧没能等来圣旨。

比沐祁归还要着急的,是镇国公沐承昌。

半月里,沐承昌不知写了多少道奏章请旨,却都被皇上寻到借口推脱过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离京,圣旨还是没有着落,沐承昌竟直接进了宫,死等在殿外求见。

睿仁帝被堵在御书房里整整半日,实在不胜其烦,就让宦官传了口谕。

“另有安排,莫要心急。”

帝心难测,既已得了口谕,沐承昌也不好继续逾矩逼迫,唯有再三叮嘱沐祁归,切勿懈怠,随时待命。

沐祁归躲进不归轩,一遍遍地抄写经文,渐渐沉下心来。

镇国公沐承昌离京后,满朝文武揣测出圣意,对沐祁归何时去镇守雁陵关的事只字不提。

倒是京州百姓三不五时得在茶余饭后唏嘘几句,为沐祁归感到惋惜和不平。

议论不止的,除了京州百姓,还有命妇贵女。

沐祁归在公开擂台上连胜三场,出尽风头,让京州官家子弟颜面扫地。

家中有子侄习武的命妇贵女岂会不嫉恨她?

整整大半个月过去,皇上都没有下旨,沐祁归空有隐剑将军的虚职,却连京州的城门都出不去。

她们看明了形势,少不得在人前人后冷嘲热讽。

等到沐承昌一走,别说旁人,就是赵姝晴都坐不住了。

“诗会……”

沐祁归随手翻开赵姝晴送来的请柬。

引玉撇起嘴,“真是没事找事,小姐,您千万别去。”

沐祁归挑挑眉梢,“为何不去?”

引玉脱口而出,“小姐,她摆明是要羞辱您,您哪会写诗……”

说着说着,引玉忽然反应过来,她咬住舌头止了话茬,觑着沐祁归的脸色,“小姐……我……奴婢失言……”

沐祁归看到引玉手足无措的慌张模样,忍俊不禁地用请柬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也没有说错,我确实不会写诗。”

引玉见沐祁归没有计较,暗暗舒了口气。

她接过请柬,试探地问道:“那小姐会去诗会吗?”

沐祁归隔着花窗遥望院门,“我若不去,那些人是不会罢休的。与其隔三差五地推拒宴请,倒不如直接去会会她们。”

京州关于沐家大小姐的种种言论甚嚣尘上,总会有只言片语传进不归轩。

引玉自然知道小姐说的“她们”是谁,她忿忿地将请柬扔到桌上,“真是可恶!”

引玉生着闷气,苦恼半晌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小姐,我去给您找几本诗集,让您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有用呢?”

不等沐祁归说话,引玉已经颠颠地小跑到西隔间去翻找书架了。

费了半盏茶的功夫,引玉在角落里翻出几本蒙尘的诗集。

“找到了!”

引玉颇为惊喜地擦去灰尘,“没想到小姐的书架里真能翻出诗集。”

沐祁归也有些意外,她翻过几页,看到了批注的字迹,终于想起诗集的来历,“这是我的开蒙夫子朱夫子所赠。”

沐祁归幼时顽劣浮躁,为了让她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朱夫子送了不少诗集。

可她看着风花雪月的诗词就头疼,翻了没几天就把诗集通通丢进角落里吃灰去了。

“谁给的不要紧,小姐能背一首是一首,到了诗会也好装装样子。”

引玉将诗集堆在沐祁归面前,催促道。

沐祁归撩起垂帘,走到美人榻旁躺了下来,“不看。”

引玉见沐祁归抗拒,干脆捧起一本诗集,在沐祁归身旁站定,一首一首地读。

夏日炎炎,风也灼热,屋舍内放了冰鉴还是闷。

引玉念得磕磕巴巴,遇到过于复杂认不全的字,就只读半边。

垂帘的影子轻轻摇晃,沐祁归阖目静静躺着,渐渐生出了困意,随即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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