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祁归漫不经心地瞥了郑淑涵一眼。
她依稀记起白锦语曾经提过，郑淑涵也进了宫，还被封了个婕妤什么的。
没想到，郑淑涵都已进宫数月，还是事事逞强，牙尖嘴利，半分长进都没有。
沐祁归那看蝼蚁一般的目光，戳痛了郑淑涵的自尊。
诗会上的旧恨，与新仇霎时一起涌上心头，她不管不顾地嗤笑道：“不过这样一来，沐大小姐隐剑将军的封号岂不是成了笑话？哪有将军不上战场，反倒囿于宫廷的？”
太后有意纵容后妃为难沐祁归和白锦语，她端起茶盏，凝神品茗，面对郑淑涵的口不择言，选择装聋作哑。
白锦语不在乎旁人的冷嘲热讽，却看不得有人侮辱沐祁归。
她眉心轻蹙，眼中浮出愠怒，“祁归的将军封号是皇上拟定的，召祁归进宫更是皇上亲手颁发的圣旨，仪婕妤是在质疑皇上吗？”
郑淑涵闻言笑容微僵，“文昭容，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质疑皇上了？”
长乐公主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道：“文昭容，谁都知道你圣宠优渥，与皇兄琴瑟和鸣。”
她斜倚在扶手上，“可你现今是在母后的寿华宫，就别再处处拿皇兄来压人了。”
林美人服侍皇上多年，自在潜邸起，就一直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因为她知道，皇上待谁都是克制守礼的，能一月见她一回，已是情深意厚。
可是，白锦语的到来将一切都打破了。
白锦语让她看到了，皇上也会如珠如玉地捧着一个女人，皇上也会失去克制。
接连数月，皇上日日宿在玉棠宫，专宠白锦语，再不召幸旁人，包括她。
如今，白锦语居然还有了皇上的第一个龙子……
长乐公主的刻意挑拨，她不是看不出来，但她就是恨，就是怨，就是不想让白锦语好过。
林美人掸掸衣袖，不着痕迹地窥了眼白锦语的小腹，“文昭容进宫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怎的不过数月，就端起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做派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各怀鬼胎的后宫诸人，竟因着白锦语和她的龙子，上下同心起来。
眼看着白锦语寡不敌众，沐祁归眸中的寒意愈发凌冽，“林美人是在教训文昭容吗？”
她摩挲着袖中匕首，周身满是趟过尸山血海的煞气。
林美人一震，垂首心虚道：“我……我没有。”
太后始终不发一言，后妃们自然猜得出她的意思。
于是，郑淑涵看到林美人败下阵来，有恃无恐地帮腔道：“林姐姐到底是皇上在潜邸时的旧人，资历深厚，文昭容要是有错，她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沐祁归笑得讽刺，“祁归初进后宫，竟不知道宫里是按资排辈的。”
她侧身去看太后，“太后娘娘，宫里不讲尊卑有序，位分高低的吗？”
沐祁归公然发问，太后就是想作壁上观，也不成了。
偏偏，沐祁归的问题，她怎么回答都不对。
要是回答不讲尊卑位份，那确实于理不合。
她身为六宫表率，说出这样的话，以后怎么服众？
要是回答讲究尊卑位份，那就是承认了林美人和仪婕妤有错。
她要是真的帮着沐祁归和白锦语说了话，以后谁还敢去招惹白锦语？
“都是自家姐妹。”
太后斟酌了几番，温和笑道：“在哀家这里闲话家常，哪有那么多规矩？”
太后想要含糊其辞，沐祁归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沐祁归望着太后，继续问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宫里不讲尊卑有序，位份高低？”
长乐公主看不惯沐祁归咄咄逼人，斥道：“大胆！你怎么能……”
沐祁归不等长乐公主骂完，勃然起身行礼，告罪道：“臣女不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宫里讲究尊卑有序，位份高低，曲解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礼数周全，态度诚恳。
长乐公主的责骂被堵在了喉咙里。
太后饶是修养极佳，也让沐祁归气的额角骤跳。
奈何，沐祁归到底是朝臣，即使犯错，太后也顶多是责骂几句，真想处置她，还是要禀明皇帝。
乞巧夜宴上，摄政王的震慑，余威犹在。
郑淑涵见形势不妙，怒道：“沐祁归，你总是巧言令色……”
“住口！”
太后制止了郑淑涵即将出口的恶言。
郑淑涵疑惑地抬起头，“太后娘娘……”
太后既已被迫承认了后宫讲究尊卑有序，位份高低，自是不能再放任郑淑涵撒泼。
她搁下茶盏，面色沉郁道：“仪婕妤与林美人冒犯文昭容，各罚掌嘴十下。”
郑淑涵和林美人惊惧不已，跪在地上求道：“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郑淑涵和林美人被宫人拖走的模样，吓得众后妃噤若寒蝉。
须臾，宫人执行掌嘴的巴掌声，和郑淑涵，林美人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寿华宫。
……
离开寿华宫时，有个恭默守静的妃子，朝白锦语颔首浅笑以示友善。随即，她进了甬道，往玉棠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沐祁归微微讶异，“她是谁？”
白锦语与沐祁归并排信步走着，“她是现下后宫位份最高的静嫔。”
她想了一瞬，补充道：“时丞相的嫡孙女。”
“时丞相……”
沐祁归前世倒是与时丞相打过交道。
他是两朝元老，为人刚直不阿，从不结党营私，只为皇上尽忠办事，是难得的纯臣。
是以，他在朝堂上的存在感虽不高，但地位始终稳固。
按理说，时丞相的嫡孙女是有望登上后位的。
可惜，她后来好像是犯了什么错，就……
犯了什么错来着？
沐祁归沉思良久，还是无果。
她前世忙于军务，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去管皇上后宫里的那些秘闻。
因此，沐祁归虽说对后宫的大事偶有耳闻，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沐祁归犹豫了片刻，问道：“静嫔待你如何？”
“静嫔谦和有礼，虽待我不甚热络，却也没有和旁的妃嫔一起排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