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页的战报看得沐祁归心惊胆战，她皱紧眉心，将信封撂在小几上，“我数次提醒夏景行，要他戒骄戒躁。谁知，他还是这般冲动冒进。”

宁王已经料到了沐祁归的反应，他把战报塞进莲花香炉里，劝道：“有勇宣侯独子在，你无需担忧。”

沐祁归盯着逐渐燃成灰烬的纸张，微微颔首，“冯子衍确实心细如尘，要不是他察觉出异样，夏景行就闯大祸了……”

说及大祸，沐祁归蓦地一顿。

她的指尖在杯沿上反复摩挲，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前世夏景行真的闯过大祸。

就在他们镇守雁陵关的第六个月，某日夜里有一伙匈奴人突袭营地。

夏景行率领骑兵将匈奴人打退，不顾冯子衍的劝阻乘胜追击，结果被引进山谷。

山谷陡峭，难以攀爬，前后又都只有一个逼仄的出口，易守难攻。

正逢雪天，两方僵持不下。

敌军干脆围住山谷唯二的出口，打算把夏景行和冯子衍困死其中。

前世，是她率领大军前去支援。

但今生，她被留在了京州，又有谁能营救他们呢？

沐祁归搁下茶盏，望着楼阁周围的松柏林，和远处鳞次栉比的宫殿屋檐，无力感附骨蔓延。

宫里危机四伏，锦语还未分娩，她不能离开，即使能，皇上和宁王也不会准许。

然，性命攸关，她做不到明知夏景行和冯子衍即将深陷险境，还袖手旁观。

“夏景行过于急躁，迟早是要出事的。”

沐祁归语焉不详，别有深意。

寒风拂过松柏林，绿波荡漾。

莲花香炉中，袅袅青烟甫一升起，就被吹散。

宁王半掩上花窗，屋内逐渐有雅致的檀香弥漫开来，“你也说了，勇宣侯独子心细如尘，能补充英国公嫡孙的不足。”

沐祁归垂眸，“我原本也是这样想，但……”

她已经竭尽全力去规劝夏景行了，甚至连着寄去三四封书信有意无意泄露前世匈奴人使过的诡计，叮嘱他小心提防。

奈何，夏景行半句也没听进去。

沐祁归沉沉叹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冯子衍根本劝不住夏景行。”

宁王捻着指尖不慎沾染的尘埃，“你打算怎么做？”

沐祁归摇摇头，“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宁王凝视着沐祁归眉间笼罩的愁云，若有所思。

两人相对无言，喝完了一盏茶。

周遭只剩风拂枝叶的轻响，以及檐角的占风铎摇曳钉铛。

宁王打破了沉寂，“你那个中了毒的丫鬟名唤什么？”

沐祁归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宁王静望着沐祁归的眼眸，等待她的回答。

沐祁归犹豫片刻，“引玉。”

宁王没有再开口。

话已说尽，沐祁归起身告退，赶回了玉棠宫。

如画遵循沐祁归的指示，与若琴一起，把玉棠宫里里外外封锁起来，进出皆需禀告。

沐祁归问过若琴，知晓睿仁帝还在正殿陪着白锦语，遂没有打扰，直接进了偏殿。

偏殿里，引玉半靠在美人榻上打瞌睡，察觉到动静赶紧睁开了眼。

沐祁归走向引玉，坐在她旁边的绣墩上。

引玉晃晃脑袋，眼中的迷茫霎时褪了个干净，“小姐，我能出去待会儿吗？”

沐祁归捋了一把引玉乱糟糟的头发，“御医说你起码还要再养半个月。”

引玉哭丧着脸，“玉棠宫里的宫人各司其职，若琴和如画也有事要忙，我一个人在殿里，做什么都无趣。”

沐祁归看着不远处，“接下来玉棠宫里的宫人只会更忙，你要照顾好自己。”

引玉随着小姐的视线望过去。

兵阑上，是前几日小姐遣人去镇国公府取回的凝赤剑。

她莫名升起几分忐忑，“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引玉迟疑道：“我只知道，长乐公主使用压胜术，将文昭容吓病了。难道还有别的事？”

她瞧得出如画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并不慌乱，就想着一切都是小姐与文昭容的计策。

引玉不明所以道：“称病不出，就能远离寿华宫和其他妃嫔。小姐，你还在担心什么啊？”

沐祁归正想着如何与引玉解释她要前往雁陵关的事，突然有人叩响殿门。

沐祁归以为是若琴或如画来寻她，“进来。”

来人脚步轻稳，与若琴如画俱不相同，像是习过轻功。

沐祁归侧身去看，只见来人身着宫女服饰，面目沉静。

沐祁归上下打量着这个并不眼熟的宫女，“你是……”

宫女跪伏在地，“奴婢名唤抛砖，是被遣来伺候小姐的。”

“抛砖？”

沐祁归想起宁王在阁楼上问过引玉的名字，“他要你来做什么？”

抛砖引玉，宁王取起名来，比她还要敷衍。

宫女恭敬道：“奴婢善毒善武，能帮小姐暂保玉棠宫周全。”

沐祁归一怔，“他的意思是……”

宁王已经猜到沐祁归的疑问，并留下了话。

宫女端起宁王的模样，重复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本王不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