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这两日,宫里宫外又发生了不少事。

有人传言,二皇子开始偏好男风,证据如下。

首先是二皇子近日读诗文总念一两句“欢娱在今夕”“夜夜流光相皎洁”,并伴随纵情放荡的表情,站在入宫官道上,频频顾盼往来随车队的世家家仆,口中念着“今夕何夕,是非良人?”

多半家仆对此惶恐不已,就像癞蛤蟆爬脚面,虽然恶心准备一脚踢飞,可有人告诉你呆好大的胆子这是玉帝家的宝贝金蟾,无奈行礼推让,像咽了苍蝇般地忍住了。

但人心难免犯嘀咕,拳头隐隐发硬。

第三日恰逢宫中入秋以来第一场庭席,诸多参宴的世家主子们忙着饮酒之余,小厮们在宫门口等候,碰头一对,顿时明白自己都是二皇子的受害者。

有人言之凿凿,二皇子正在物色良人,收去做脔宠。

又有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件绣了城中南风馆头牌标记的外衣,言之凿凿:“定是真真切切不可推诿的,否则他送给周怡堂公子这衣物做甚呢?”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正在寝宫内喝汤,房间里焚了鹅梨香沁人心脾,听着长穗磕磕绊绊面红耳赤地转述完这些事情,暗笑梁国还真是封建又开放。

有些事他们暗地里敢做,又要摆在台面上啧啧称奇。

【叮咚】公关上线了,喂了两声,懒洋洋地说:“主干,你这计策大多是空穴来风之言,不痛不痒的,未免太便宜二皇子。”

“不痛不痒?如果是你会有什么良策?”

“有多高妙算不上,但是政斗与商战,不外乎是尔虞我诈,你来我往。如果是我,这会就该抓他实在的罪过。”公关慢声道,“哪个上头的人没点儿墨迹前科。”

我禁不住残忍一笑,转而又说:“阁下可曾看过花市短佩阿哦三,破站绿江双男主?”

公关噎了半天,说:“没看过,有什么关系吗?”

我唏嘘叹惋:“那你将对我能造成的杀伤力一无所知。”

公关久久不发话,好像是去搜索了一下我说的词汇都是什么,然后他沉默了比预想中还要久,再一开口语气分外疲惫,仿佛被汲取了一些灵魂深处的特质:“先不说这个。你进展如何?”

“就那样,还没登基呢。”我漫不经心地搭话,顺便翻看光屏。

说来原著中女主出嫁不久之后,梁国皇帝就驾崩,二皇子继位成为新帝。

至于这个“不久”究竟是几年还是几个月,书里没有太过细致地描写,只是简单带过,二皇子先是被立为储君,很快皇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很值得细品,大梁国皇室就是这般父辞子笑,其乐融融啊。

公关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我想起正事:“对了,难得你主动联系我,是不是有任务?”

“没……”公关略一停顿,“你继续。”

背景音却隐约听到键盘轴的响声,除了他,在场似乎还有其他人。

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妙。自从陈恩消失以后一切都不太对劲,不过转念一想,就连老板都进去了,还能有什么事更不好的事情。

对于外面情况的猜测暂且搁置,我吩咐长穗留心二皇子那边的动静,以免有其他意外。

毕竟公关不可能像系统那样耐心帮我切画面转播,很多事情现在只能靠自己勤打听了。

市里坊间流传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入二皇子宫中。

赵风远怒不可遏,当日下午便命人捉拿小倌周怡堂,连梁国京师侍卫和刑部密探都动用了一队,为的就是当场抓获涉事人。

然而,即便他按图索骥查到顶头了,于此事也毫无用处。他是掉进蜘蛛网的马蜂,毒刺乱扎也丝毫不能撼动庞大的圈套。

南风馆的小倌们本就地位低微,根本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这身衣裳是从宫里买来的。

至于这衣裳是怎么流出宫的呢?

刑部侍郎也是这样问的。但二皇子黑着脸叫停了整件事,他总算也意识到了,不能继续往下查,因为他这衣服本来就是被人扒下来的,此事说出来也并不光彩。

追究到底,迟早是先自损八百再自杀一千的局面。

周怡堂被扣押了数天,挨了一顿打,后来,坊间皆道有一世家公子重金赎走了他,应是与他有些旧有的情意。此案悄无声息、不声不响地结了。

事情果真向着我期待的样子发展。

悬而未定,最为致命。舆论场是刚刚松过的土,传闻如雨后春笋一般滚滚冒出,关于皇子失衣案的说法愈发丰富。

就连正直单纯如江伯永都忍不住私下问我:“你二哥的事……我听张家大公子说了,他妹妹可是曾在御书房做过你的伴读。”

公关或许足够懂得程序、规律,但更多时候,获胜的必要手段是人性。

此案成了两名男子相恋的铁证如山。

转眼到了二皇子与“张素素”约定好的日子。我特意设宴,请了诸多乐官入宫伴唱,顺带着还有二皇子的绯闻男友周怡堂。

夜半,昏月扑闪着翅膀被秋风杀得半死,皇宫各园里已经听不见什么蟋蟀的声音,花园内安静得很统一。

二皇子唱着上回未完的曲,是一出《秋风词》一支《循牡丹》,调是小叶的调,词是他自己编的。

没想到,二皇子虽然最近四处碰灰,今日却还敢来赴约。可见张素素的魅力是无穷尽的,哪怕一句轻飘飘的邀约,亦然能勾起他心中的包天色胆。

“楼台近月花近树,不辞人间留不住……”

二皇子渐行渐近。

我倒数着时间等待,小径消失的尽头,另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乍然间看不清那人面容,但凭那般娇软纤细的身段来看,像是女子或少年。

最重要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件兔皮鼠灰色袄子。正是我特意从张素素那里讨来的“标志”。

我向素素讨要她不要的衣服,就是想用它作为一件张小姐的凭证,混淆视听。夜间幽会,天色昏暗,外加一件素素故衣,二皇子一个脑热,就容易小头指挥大头,将老五认作老婆。

五皇子有个睚眦必报狗都嫌的脾气,不明不白被亲二哥纠缠一番,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趁机让二皇子吃些苦头事小,抖搂出去影响到二皇子立储,那才叫好事成双。

他离太子之位越远,我离太子之位越近。

我素来相信,任何竞争都如逆水行舟,再努力划桨——也是要退的。不如把对手的船底儿都凿漏。

恶心对手,远比抬高自己来效显著。此举既解我心头恶气,又能扒拉二皇子两下,一箭双雕,不愧是我。

当下,二皇子见衣思人,果不其然地误会了。他抹了一把梳得板板正正的头发,阔步迎上去,温声道:“可算来了,我从方才起就等着你呢。”

这一句出口,在场的三人各不相同地愣了一下。

“你……等我?”对方声音青涩而沉顿,显然不是张二小姐。

二皇子犹疑不定地蹙着眉头。

抱着衣服的人退了半步,大抵没想明白为何忽遇赵风远。我也咬着手指甲满腹问号,为什么准时出现的人不是五皇子,而是另一个人呢……

视线渐渐适应了角落里暗淡的光线,那窈窕身姿的主人面容愈发清晰起来,白净清秀一张脸,眉吃惊地上挑,嘴巴向一边撇,嘴角酒窝凹了一个坑。

我去,怎么是江伯永啊?

荷花池内已没什么芬芳踪影,几株惨败的枯枝伫立水面,倒让池塘显得更加清雅空旷。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生机勃勃。

我的大脑诸多区域在此刻一下子被打通了。

今天为了将几家名门望族纠集一处,让二皇子丢人丢一波大的,我特意设置了宫宴请客四方,还捎带着给那名与周怡堂相好的公子递了邀请函,以便创造合适的人员为绯闻造势。

不过,既然明面上是宴请世家望族子弟,江伯永这样重要的身份自然不好忽略。我也邀请了他和其他地位显赫的无关人员参与了宴会。

万没想到,这么平常的一步礼节交往却产生了蝴蝶效应。

我借给五皇子那件披风氅子最终落到了江伯永手上,可能是老五想托他转交给我。

那么相应的,我原本设计借五皇子之刀杀二皇子于社死的目的,至此也落了空。

老五老二同为皇子,能下场双双手撕彼此。但江伯永与赵风远是君臣,这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是你?”二皇子的瞳孔锁定在江伯永身上震颤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伸手推江伯永往路外赶。

江伯永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到了荷花池边:“不对啊,二殿下,你赶我,我干嘛就要走呢?”

二皇子对这坏了他好事的后生恨得咬牙切齿,但男女之间私下幽会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眼神冷不防落在江伯永怀中的衣服上,瞳孔骤缩,察觉出不对:“你怎么有这身氅袄!”

“别人给的呀。”江伯永傻小子不怕事地追问,“怎么啦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呆着,蚊虫又多。”

“别人?哪个别人……”二皇子肯定想多了,并且越想越多,好半天气得一跺脚,“本宫来此等人!”

“那不正好?我也来此等人。”江伯永一脸懵懂,继续向荷花池走,池边有一座长石凳,他自然而然坐下,“殿下,你等你的人,我等我的人,这有什么相干的?”

二皇子挡住了他,说:“大胆!你怎敢……”

他说到一半顿了一下,似乎是突然想明白自己堂堂皇子何必与一个靠着老子在前朝挂虚职的散官理论。

二皇子很无耻,想通之后,他干脆直接用身份施压,让江小公子“滚蛋”。

“那……那好吧,走就走。”江伯永感受到了朝廷流氓的威力,嗫嚅片刻,顶着白里透红的脸蛋,渐行渐远。

“把这给我!”

江伯永临走前,二皇子还不忘一把将他怀里抱着的衣裳夺了去。

女主,不是光鲜亮丽的大女主。相反她是个“流氓”,是现实中给人打工的、上班会偷懒的、有买一赠一会占便宜的、路上看到钱会捡起来揣兜里的小人物。接受不了她道德污点的可以现在排雷一下下……因为她以后还会有很多这种流氓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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