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笙面露难色,刚想拒绝,却不由分说的被塞了满怀,那名弟子左顾右盼,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人,转身就跑,只留下一句:“多谢师兄。”
“站住,我还没有答应你呢。你怎么跑了?喂!”他动作太快,浮笙措手不及抱着盒子,也开始追他,不敢步伐太大,担心剧烈的动作会撞碎脆弱的点心。
他跑的很慢,时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气声,浮笙推断他的身体应该不是很好,正因如此,浮笙很有把握,追上他不是难事。
那名弟子也回头焦急的看他,眼看十步之内就能追上,他立即一个拐弯,淡蓝衣角一闪而过,随即藏进园林深处。
浮笙试着追了几步 ,穿过几扇雕着兰花的月亮门,进入到园林内部,这里遍地生长着洁白的梧桐树,枝干参天,与外面落了满地的银杏树大不相同,浮笙感到隐约觉得心中不安,停下脚步,左右观望,查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掌门殿后是一座园林,其中珍奇树木层层叠叠,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交相辉映,真可说是赏心悦目。但美景中布置错综复杂,稍稍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
那名弟子所属掌门殿,负责殿内外的大小内务,自然清楚园林构造,情急之下为了不被追上,自然而然会选择最熟悉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然而这可害惨了浮笙,他迷路了,兀自站在一棵梧桐树旁,试着回想脑海中来时的路。
正思索着,一阵香甜滋味从怀中抱着的点心盒扑鼻而来,香甜气味勾起了浮笙的兴趣,凑近鼻子深吸一口气,闻起来很甜,但并不腻,香甜之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奶香,估计是蜜奶酥之类的点心。
点心的包装精美,分成内外两层,里面的那层,使用亮面的油纸包裹,外面用硬油纸折出一个小盒子,八角尖尖毫无折角,再用白色细绳曾十字捆住油纸,最后以一朵雅致的蝴蝶结系在细绳末端。
不像是食物,更像是一件精心打造的观赏品。
牵着白色细绳末端,看盒子在空中打转,浮笙想,那弟子对我那大师兄还蛮上心的,再想起他早些时候带路时对自己说的话,没想到凌怀璧在其他弟子眼中是那样冷淡的印象,真的和自己认知中厚脸皮粘膏药似的人大相径庭。
浮笙没兴趣随便答应别人的请求,更何况不明不白的被人故意丢在了陌生的地方,原本想把点心扔掉,看在它美好的味道和外表上,控制不住的动了恻隐之心。
可要是让他交给师兄,心里却有些不甘。
浮笙犯了难,摇了摇头,暂时撇开点心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走出园林,不然凌怀璧那傻子不知道要等他到何时,出来晚了,说不定还要缠着他做饭给他吃。
真是心烦,浮笙捏了捏眉心,暗暗嘀咕:“吃什么吃,吃别人送他的点心去吧。”
…在舒云山生活了将近十多年,也不知道山上还有这么大的一座园林,想来也是,自己不经常受到掌门进见,不知道也算正常。
更令浮笙想不到的是,这地方实在是太相似了,周围景观大同小异,都是大大小小的庭院内配有一片人工修筑成的湖泊,假山石错落在其中,湖上木桥供人行走,其余空地后只是种植的花草树木有些许不同。
浮笙痛恨这些木桥,他已经在各种风格各异的庭院之间走了大概一炷香那么久,起初还能闲庭信步欣赏桥上风景,后来越发不耐烦,甚至想施法御剑飞出去。
可惜这座园林被设了禁止御剑的结界,料想是不想顽皮的弟子让人毁了珍惜的花草,浮笙的想法落空,只能盲目在桥上行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走累了,就坐在湖边,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听头上水鸟飞过的叽喳叫声,安静宜人,心中烦躁平复下来,还算不错。
秋风袭袭,天色渐暗,暗道不能再拖延下去,起身整理好衣摆,沿着木桥,鬼使神差走了几十步,来到之前没有来过的庭院。
此处与其他地方绿意盎然的花草树木不同,周围开满了妖异的血红色曼陀罗,那些花红如鲜血,妖异非常,远远望来,就像是一箭穿心的霁才身下满满汇聚成的血泊。
花丛中有一个人背对他,衣着华丽,伏下身子,伸手抚弄一朵带着露滴的娇艳鲜花,任红色的宽大袖袍搭在地上。
他几乎和曼陀罗融为一体,若不是手的皮肤白皙,动作之间从袖口露出,浮笙还看不出了这里有一个人。
站在木桥上,浮笙提着点心盒,急迫的想要离开园林:“打扰了,请问您熟悉这里吗?”
湖水撞击在假山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那人没有理睬他,仍自顾自抚弄那朵曼陀罗。
“请问您知道离开园林的路吗?”可能自己的声音太小他没听到,浮笙提高音量再问。
那人依旧抚弄着花,他动作重复,行为诡异,浮笙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吾名浮笙,请问如何才能出去。”
“浮笙?”一听到他的名字,那人身形一滞,停止抚弄花朵,不停的重复他的名字,“浮笙…浮笙!”
他似乎想转身面对浮笙,却像被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两股力相互制衡,身体颤抖不止,华丽的红色衣袍随着身体抖动。
浮笙被这一诡异场面惊到,右手握在剑柄上,脚步慢慢后退,紧盯着红衣人,观察他的动作。
“浮笙!”一声怒喝,他终于占了上风,摆脱那股限制他的力量,猛然转了过来,他说,“浮笙,你真该死!”。
那张和他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浮现出悲哀却愤怒的表情,腹部一道一尺长的伤口源源不断流出血液,浇灌在曼陀罗的土地上,难怪生长出是血红色的曼陀罗。
“什么…”时候他趁虚而入的。
“魇魅,怎么会…明明已经了清除了…”
闭上错愕的双眼,浮笙仰倒在一片妖艳的曼陀罗花丛间,渐渐失去了意识。
后殿园林深处,一道浅蓝色身影踉踉跄跄的跑过庭院,惊起一片栖息在湖上的白色水鸟,绕着假山,来到一处隐秘的角落。
他停下脚步,精疲力尽的靠在回字门上,拂着胸口,大喘几口气。他的身体不好,习武的底子也不好,凭借日复一日照顾内务产生的熟悉,成功甩开了浮笙。
“对不起了,浮笙师兄。希望你能帮我把点心送给凌师兄,很抱歉不能告诉你原因,因为如果是我亲自送给凌师兄,他肯定不会接受,但是你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
衣衫摩擦声想起,一人踱步,沿着回廊慢慢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奔跑后的难受模样,并不帮他缓解,只是看着,听他呼吸苦难发出粗重的呼气声。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看见来人,扭头就走,却被一只手狠狠钳住下颚,令他不得不抬起头,直视面色阴郁的人。
那人道:“月池明,你在躲着我吗,躲着我做什么,怕我揭露你对凌师兄的小心思吗?可惜我都看见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攀上牵制住自己的手,用力掰开,奈何两个人差距悬殊,用上双手也没能撼动他一丝一毫,月池明快喘不上气了:“武岂安,你快松手!”
武岂安察觉到他的不适,满不在乎,手里力道分毫未减:“你一夜未眠,就是在给凌师兄准备点心吗,他喜不喜欢甜食吗,你清楚吗?”
摇了摇手腕,月池明遂他手上动作,被迫动了头。这个角度正好让上面的人清楚看到他眼底的青色,他讥讽道:“啧啧啧,看看你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松开手,将他甩开,月池明摔在地上,捂着嘴喘息着,淡蓝色的衣衫粘上沙土,肮脏不堪。
身旁人脚步轻移,鞋底和沙子摩擦出恼人的噪声,居高临下俯视他:“放心,我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说。”
“你揭穿又如何,说我妄图高攀吗?凌师兄那么厉害,多少人仰慕他都很正常,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单纯想送他点心罢了。”
想通了什么似的,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也好,揭穿我吧,离开舒云山后,我也不必再承受你的淫威,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真的吗?”武岂安不屑,“那我奉劝你一句,我们这种身份不是他看得上的。”
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得意的上扬,继续说:“至于离开,你想的美,只要我还是内务主管,你就别想摆脱我。”
“哼,那我拭目以待。”
月池明不甘示弱,撇下这句话,撑起身体,站起来,用力拍打衣衫上沾染的尘土,凌厉的看他一眼,便拂身离去。
武岂安盯着他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的背影,手上余温尚在,上扬的嘴角不再带着得意的笑,眼中净是落寞万千。
繁花盛开之中,他惘然若失:“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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