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是温仪帝姬的生辰,天气有些热,宴席便开在了扶荔殿。扶荔殿修建得极早,原本是先朝昭康太后晚年在太平宫颐养的一所小园子,殿宇皆用白螺石甃成,四畔雕镂阑槛,玲珑莹徹。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翻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
右边第一席坐着已经晋了仪嫔和刚被册封为容华的曹琴默。今日的宴席不仅是庆贺温仪帝姬周岁的生辰,也是仪嫔有孕的贺席。温仪帝姬年幼,所以她们两个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连位分远在她们之上的端妃也只能屈居在第二席。
仪嫔穿着绯红绣“杏林春燕”锦衣,一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是太后听闻仪嫔有喜后专程遣人送来的,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是尊贵无匹。显得仪嫔光彩照人、神采飞扬。曹容华一身傣锦洋莲紫的裙褂,满头珠翠明铛,也是华丽夺目。她们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宫女,为酒爵里不断加满美酒,最受人奉承。
席至一半,玄凌揉了揉额头,道:“朕有些醉意了,叫人上些瓜果解酒吧。”宫女早捧上井水里新湃的各色鲜果,澄澈如冰的水晶攒心大盘里盛着香瓜玉白,西瓜鲜红,莲蓬盈翠,葡萄凝紫。
曹容华走过来盈盈浅笑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玄凌道:“今日你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嫔妾想宫中姊妹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来。”
曹容华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仪嫔妹妹有孕不宜操劳,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让嫔妾来担当吧。”
玄凌道:“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儿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儿?”
曹容华道:“嫔妾身无所长,只会打珠络玩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嫔妾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嫔妾都送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皇上您说好不好?”
“那也勉强算得过了。”
仪嫔在一旁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曹容华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都是日日相见的姐妹,随意即可。”
筵席已经开了半日,丝竹声乐也听得腻了,见曹容华提了这个主意,都觉得有趣,跃跃欲试。
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出尽百宝,争奇斗艳。如今见有此一举,又是在帝后亲贵面前争脸的事,都是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
曹容华抽得皇后是左右双手各写一个“寿”字。皇后书法精湛本是后宫一绝,更不用说是双手同书。两个“寿”字一出,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端妃弹了一曲琵琶,冯婕妤填了一阕词;华贵嫔和丽嫔合奏一曲《凤求凰》;悫贵嫔画了一幅丹青“观音送子”;俱是各显风流。
曹容华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瑞霁娘子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转头对玄凌笑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嫔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
吕婕妤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脸上早露了几分不屑:“瑞霁娘子才多大,怎能作《惊鸿舞》?未免强人所难了。”
曹容华笑道:“吕姐姐未免太小觑瑞霁妹妹了。妹妹素来聪慧,这《惊鸿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么会不会呢?”
吕婕妤没看出倒也罢了,玄凌心里很明白,瑞霁娘子得宠后一直巴结华贵嫔,这是曹容华在帮她固宠呢。
玄凌缓缓道:“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瑞霁娘子,你随便一舞即可。”
浣碧为了今日,早已准备好久,忙欢喜地应了。
笛箫相和,琴音袅袅,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身体如风中柔柳低迥而下,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旋得定了。臂间腰上灿烂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朵绯丽的花,盛放在雪白殿石上。浣碧低首嫣然含笑:“嫔妾雕虫小技,只愿博皇上一笑。”
玄凌大喜:“传旨,浣碧晋才人,仍保留封号。”
云迟何等乖觉,立刻道:“恭喜才人小主。”
皇后在一旁笑道:“还不去传旨,瑞霁娘子晋封从六品才人。”
众人亦纷纷起身向浣碧敬酒,“贺喜才人晋封之喜。”
其实,玄凌很喜欢浣碧这种性格,美丽且愚蠢,很适合做宠妃。
当然,是宠而不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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