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皇帝在九州清晏的凉台上设宴,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酡颜嫣红,波荡漾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皇帝举杯祝贺,说不出的旖旎融洽风光。华妃伴在雍正身边巧笑倩兮,丰姿爽然,艳丽不可方物,满殿的光彩风华,皆被她一人占去了。
吕盈凤悠然自得地饮着杯中果酒——今天的这场宴会,是皇帝和甄嬛两人合演的好戏,帝王震怒,宠妃贬斥,合作默契!
宴席过半,甄嬛起身,扬声笑道:“今日宫中姐妹皆在,臣妾敬皇上皇后一杯,愿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泽万年!”
皇后颔首,怡然微笑,皇帝也是高兴,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华妃只唇角含了一丝淡漠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芝答应扫去。
芝答应会意,立刻起身走至皇帝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嫔妾用心择选了一盘好果子,请皇上品尝一下。”
皇帝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尚可!”
甄嬛按着提前排好的剧本,冷冷地睨一眼芝答应:“颂芝妹妹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吗?皇上并没有赞不绝口啊,看来妹妹要好好体察皇上心意才是啊!”
芝答应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甄嬛如此尖刻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娘娘教训得是!”口中却又不肯服输,“嫔妾伺候皇上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要许多,但求娘娘教导!只是嫔妾虽不如娘娘善体上意,但是关于皇上的一切没有说不用心的。”
她转身向皇帝低头福了一福:“嫔妾日夜所想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唔”了一声:“朕知道,有朕在,不会有人敢这样说你。”
欣贵人开口道:“皇上一向爱惜莞妃妹妹,难得为别人说话,可见皇上是真怜惜颂芝妹妹的。”
甄嬛沉一沉脸,强自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颂芝妹妹说得极是,这皇上的心意谁不是一点点揣摩出来的,难道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情吗?”甄嬛笑得极是张狂得意,“不过妹妹可要加把劲儿了,如今已是七月,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是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了,到时候新人辈出,妹妹可就有的忙了。”
皇帝见甄嬛与芝答应说得热闹,只是不加理会,只专心致志和华妃说着什么,不时亲昵一笑。
芝答应冷冷地笑着,眼神却是刻毒而自傲:“再忙也忙不过娘娘啊,莞妃娘娘年长,又深得皇上喜爱,膝下又有七阿哥傍身,自然能游刃有余地教导那些姐妹们了。”
后宫是只见新人欢笑,不闻旧人垂泪,上一届新人已经入宫三年了,纵使镜中依旧青春红颜,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沾染了世俗尘灰,再不复少女时的清澈明净了。
而宫中,是多么忌讳老,忌讳失宠。用尽种种手段,不过是想容貌更吹弹可破些,更娇嫩白皙些,好使‘长得君王带笑看’,眷恋的目光再停驻的久一些。
芝答应的话字字戳在宫中女子的大忌上,甄嬛脸上的灿烂的笑容顿时凝固成冰,轻蔑之情浮上眉梢:“常听人说,辛勤之人不易老,妹妹不仅辛勤,而且善于体察圣意,左右逢源,所以才能得华妃姐姐如此欢心,将你献给皇上,这些都是本宫做不来的。”
语音一落,凉台上都静了,只听见远远的丝竹管弦之乐,在湖上听来越发清朗缠绵。
宫中人人皆知芝答应出身宫女,地位卑贱,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宠,背地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而芝答应,是最忌讳别人言及她的出身地位,一向讳莫如深,却也止不住宫中攸攸众口。
果然,芝答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哇”地一声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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