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木炭烧焦的味道又与雨水的腥气混为一起,直呛得胸口疼也冷的厉害。
甄远道穿着薄薄的单衣,任由肆意的寒风吹在他身上冻得直哆嗦却无反应。
直直站在已成废墟的库房前,空洞的眼神望着侥幸存下来的几本祖传古籍,却连同烧得扭曲开裂的木梁一样破破烂烂,也就只有这点了,其余的像什么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全随着扑灭的那场火化为了灰烬。
他为了女儿积攒的陪嫁全没了,压箱底的几套头面也都烧得只剩下几块小小的碎玉,都凑不成完整的一小块。
起火的一夜之间,甄远道和夫人双双白了头,他们也才四十岁出头居然老的像要颐养天年一样。
满洲旗兵就围在两位宫嫔待的院子里直挺挺的站着,看上去威慑力十足,见到此情此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拒绝了请求出去说几句话的甄嬛和安陵容,主打一个除了看着两位宫嫔,其余的甄家人和府都化成灰了也与他们无关。
甄远道早就不奢望旗兵能管,他不能颓废,马上就要到入宫的时间了,总不能让女儿啥也不带的光着手进宫,那岂不是要成为满宫的笑柄。
虽然近些日子甄家频繁发生怪事,不详的名声早在京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可他还是寄希望于皇宫是个装聋作哑的地方,对外界的纷纷扰扰无知无畏。
抹去嘴角的血,眼里逐渐恢复了光泽。
又重新点燃了少许期望,可也是甄远道最后能想到的办法了。
“把府上闲置的字画,夫人和二小姐的首饰都清点出来,连夜送去当铺换银,再去“银铃票号”取现,我们甄家大半家底都在那儿……也只有那些了,之后哪怕是加价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买到陪嫁物资,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到宫里丢人现眼”
管家闻声赶忙带着人去办,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可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顶着一身的伤半跪半爬的回来了,脸色苍白的像纸无一丝血色,根本不用等管家发言。
因为他已经吓破了胆,暂时无法正常回复。和他一起出去的下人年纪小些,先开口道
“我们先去了银铃票号,看到一堆人在外面讨债,说掌柜的带着所有存银连夜逃走,连账本都烧了,又去了当铺换银,老板是收了东西可是他们给的银子连买一只镯子都不够,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只好把东西再带过来了,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当铺老板,管家病急乱投医把东西都给了他,结果他招呼了几个兄弟拿了东西就走,原来他们就是那伙之前抢劫我们的强盗,有旗兵巡逻,可他们扭头就走,根本不看我们”
“更要命的是那群要不到债的都觉得是甄家不详,正堵在门前和乞丐们撒泼那”
另一个小的补充了一句。
甄远道只觉得气上心头,双腿一软,登时双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而甄家的门前依旧人山人海,此时还多了一伙是觉得他们不详前来讨债的银铃票号“受害者”。
京内的另一边,有关于沈眉庄,夏冬春两位宫嫔的好戏在同步上演。
先是沈眉庄外祖家的火刚灭,京内所有铺子无论大小也不管卖什么的拒绝为“薄情寡义”的沈家女供货,先前付了钱的那些铺子集体卷款跑路了。
既然京内不通那就在富庶的江南采购,江南以同样的理由拒接沈家女的单子。
好在她还有济州协领的父亲,可以从济州调动资源,虽然品质不及江南,但好歹比空着手进宫强百倍。
外祖在银铃票号也有部分存银,已经被掌柜卷走跑了。不过她的外祖精明,不止存在一个票号,损失远远不及半辈子积蓄存在那里的甄家。
可是该她倒霉的时刻怎么能轻易放过。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外祖府上的管家跌跌撞撞回来复命,浑身上下挂了彩,不致命可养好也需要很长时间。
她要和宫里的姑姑学规矩和礼仪,平日里不能轻易见外人,哪怕是母亲也要提前和驻守的旗兵申请,得他们同意了才能放行。
每次都是管家先和母亲说,母亲再以探望为由进来告诉她。
这次母亲的脸色没有了血色,走路都像丢了魂似的。
“你爹被朝中官员弹劾,尤其是以年将军扶持的几位为首,皇上盛怒,已经传了你爹即刻进京,门外又挤满了人,都是银铃票号的人,说我们沈家和甄家一样不详,才害的他们钱财两空,正聚集在门前闹事……”
“娘……”
“济州调来的陪嫁物资被劫,我……我们沈家的浩劫要来了……”
母亲话未说完,先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沈眉庄却不能做什么,唯有陪伴着母亲一起落泪。
后是一场腥风血雨刮进了夏府。
几位说书先生莫名其妙跑来夏府的门前,搭了棚子就开始讲述一段“夏家女嚣张跋扈遭人嫌”的戏码,完了还要提一嘴“此为大理寺少卿的千金提供”
夏府派人赶他们也不走,就要一直待在门前,按上面人的吩咐,唾沫横飞讲着对夏冬春极为不利的故事。
接着就是京内所有铺子无论卖什么的,拒收夏家所有订单,夏家付出的钱自然也是要不回来的。
这还不算完,夜间夏家也起了一场火,不过势头不及甄家和沈家,及时止损没有了损失。
真正让夏家绝望的是,库房里珍藏的古玩字画,绸罗锦缎,金银财宝不知被谁洗劫一空。
夏家存银的各个票号,掌柜的像约定好了一般,连夜带着账本和存银不知所踪,问巡逻的官兵,他们连掌柜们跑路的方向都不知。
更过分的是家里的田产地契,商铺地契也在混乱中遗失。
之前借给商户的银子要不回来不说,商户们也集体失踪了,加上那几个消失的票号掌柜,受害者受到银铃票号的影响,两边一合计集体认为是夏家不详。
就到夏家门前要债,配合了门外赶也赶不走,每天都在增加人数的说书先生,现在夏家门前并不比甄家,沈家人数少。
不过一夜的功夫,夏家破产又陷入不详的传言,还变成了“老赖”。
夏冬春的父母又气又急,双双当场晕了过去。
“甄嬛!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如此歹毒,今日之辱我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夏冬春待在暖阁里根本出不去,找旗兵帮忙传话,他们也不理,只能在得知消息后对天起誓。
至此,甄,沈,夏三家,各个损失惨重,本就对安佳·陵蓉构不成威胁的她们已然变成任她摆布的棋子。
她学完新的礼仪正在歇息,就用琵琶弹奏一首由她编曲作词的新曲。
算是短暂的放松一下。
她不急,下一个就轮到年世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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