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杜若阁,因着天气炎热,宝钗只略微用了些午膳便去小憩一会儿。醒来已经是申时二刻,便吩咐让莺儿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到檐下训话。六月的天正是炎热,太阳毒辣,闷的人透不过气。里屋文杏并蕊官正伺候宝钗梳妆,莺儿轻手轻脚走近,柔声言说人已经在屋外候着了,因侧福晋需有六个丫鬟、两个太监伺候,现下候在屋外的便是王府安排的那五个奴才。宝钗对镜素手轻抚发簪,而后起身走向屋外,莺儿已经在檐下阴凉处安置好了扶椅,台阶下几个正顶着炎日低头等着主子发话。
宝钗端坐打量着下方的五人,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你们是我院子里的人,不管尔等从前服侍过何人,做过什么差事,我只看现下。好好做事自然少不得尔等赏赐,若是心有二主,做出叛主的事,休怪我不讲情面。”几个奴才皆应声称是,宝钗颔首示意莺儿看赏,而后又进行了一番差事安排。
回到内室,宝钗随手捞起桌子上一本游记,倚在美人榻上问道:“今日王府内可有发生什么趣事?”文杏坐在下方打着络子回道:奴婢今儿给府中格格送礼,倒是听见年侧福晋院中很是吵闹,过了会儿又见宓秀居的下人打扫了很是多的瓷器碎片呢。闻言,宝钗在书页翻动之际扬起嘴角:“年福晋的消息倒是灵通,只是气性着实有点大。”又看着手中穆天子传,瞥到其中一句【天子赐奔戎畋马十驷,归之太牢】,眼眸微动,沉声道:“文杏,你且去悄声打听,年福晋从前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流掉的,莫要露了痕迹。”文杏闻言点头应是,换了蕊官上前伺候便退了出去,宝钗则是继续看着手中游记,陷入了沉思。
文杏、莺儿、蕊官是她带入王府的三个丫鬟,从野心被唤起的那刻开始,她便着手准备了,从逃荒的孤女中选了她三人近身伺候,又命文杏负责安家在外生意,面对各色人,这丫头早已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莺儿、文杏则是安排着与有名的稳婆、医女习得一手保胎技术和医术。事无巨细,她不想在低级的后院手段上栽跟头。
胤禛回府后第一站是前往书院,与邬先生商议今日之事,二人隔着棋盘对坐,苏培盛奉上清茗后悄声退下。
许久,胤禛眸子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缓慢道:“邬先生,圣上今日已对本王明示,”他修长的双指执起黑子,落在棋盘上,而后抬眼看着对面人,“暂可定也。”言语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邬先生抬手做礼,笑着恭喜:“王爷如今得偿所愿,尽可放心矣。”
胤禛闻言自是舒畅,饮下茶水又将今日与圣上所言细细说来,末了神色不悦道:“今日圣上还提到府内福晋,只是并非什么好话。”
邬先生略微思索:“圣上如今心慈,希望儿孙和睦,王爷回话正中下怀,自然龙心大悦;倒是福晋,无非是后院女子之间争斗,许是过火了些,王爷按圣意处置,平衡即可。”
胤禛倏然开朗,旋即落下一子,胜局已定,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而后放声大笑。
傍晚时分,内院便得到消息,福晋灼伤湿热,需纳凉避暑,静心修养,府中一应事宜交于年侧福晋处理。众人的心思年世兰浑然不在意,只觉自己才是王爷最看中的人,是王府的女主人,凭那老妇算哪门子的福晋。整个六月年世兰用尽铁腕手段,很是处置了一批不中用的奴才,十分意气风发。
唯一可气的便是王爷至宓秀居的次数屈指可数,对自己的宠爱亦是不复从前,几乎每晚都歇在杜若阁,与那安佳氏作伴。只是她也不敢有何动作,且不说前些时日,费云烟得她授意去半道截宠,却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还被斥责一顿,至今不敢出来见人。年府更是传信让她莫要与顺侧福晋起争端,讨不了好。她所倚仗的无非是王爷宠爱与年府给的底气,如今唯有避其风头,然而每晚知晓王爷又去了杜若阁,免不了酸涩痛苦。
胤禛对安佳氏很满意,这一月来他已然知晓她是个与人为善的,从不仗着宠爱欺辱他人,且通晓古今典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与其相处十分自在舒适,颇有种往昔和菀菀相处的自得,若是能不易性情,他不介意长久宠着她。思及此,胤禛对身旁候着的苏培盛吩咐:“晚膳仍在杜若阁用,另将库房那枚梅花金玉佩送给顺侧福晋。”随苏培盛点头应是,领命便去了。
杜若阁,玉指轻拈毛笔,墨香盈满袖。
习得一篇后宝钗停笔看了磨墨的文杏一眼,随口道:“前头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文杏凝神讲述:“回主子,奴婢着人私下打听了,年侧福晋初入府时和齐格格交好,后来年福晋有孕,是服了齐格格送的安胎药当场血流不止滑胎。只是宫内和王爷并未处置齐格格,年福晋醒来后灌了齐格格一碗红花,那以后齐格格便病弱离不了药汤。”似是想起什么,文杏又道:“此事后,宓秀居和齐格格院中下人都换了一茬,只是奴婢派去打听的人发觉,每五日会有人去齐格格院中,约莫一刻钟后便出府去。咱们在府外的人跟上去,查明那人是医馆坐堂大夫。”
宝钗沉思默默,直觉漏了什么关键,回想进宫请安那日宜修得意的笑,德妃说着可惜却毫不伤心的面色,忽的心头一跳,“文杏,你仔细去打听,齐格格送药前福晋可曾进宫请安,又可曾单独召见她。”
文杏闻言抬头觑了眼主子,见宝钗颔首确认,顿时心跳如雷:天家,最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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