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翌日早上，谢寒年敲响了沈卿尘办公室的门。
南城一中历史悠久，但办公条件不错，国际部的班主任是新装修的独立办公室。
满目白色，绿植点缀，简约明亮。
沈卿尘应该刚抵达办公室不久，正在入口边的茶水柜上煮咖啡，满屋飘香。
见他来，只扫了眼就继续手上慢条斯理的动作，骄矜得像个英国绅士。
“耶加雪菲，要么？”他问。
耶加雪菲，产至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小镇，咖啡贵族。
身形娇小，温婉秀气，具有独特的柠檬、花香和蜂蜜般的甜香气，口感清晰明亮、质感丰富韵味。*
娇气精致，不是普通教师能消费得起的产品，却符合沈卿尘的品味。
也是谢寒年的最爱。
他没客气：“不加糖，谢谢。”
沈卿尘递给他一杯咖啡的同时，扬了扬下巴，示意办公桌上的一张表。
谢寒年不经意地瞄了眼，随后目光滞了滞。
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骤然变得认真。
相比他的专注，沈卿尘显得相当闲散，斜斜地靠在茶水柜上，端起刚煮好的咖啡轻抿了口，语气散漫轻缓，像是在享受美好的早晨。
哪有一点重点高中班主任时不待我的紧迫样。
“我觉得沈子渊身在朝营心在汉，昨晚我拉了一张他这几年参加竞赛和活动的表，倾向他打算走出国的路子。”
谢寒年从表格上收回目光，瞥向沈卿尘那张被氤氲雾气遮挡依然优越的脸，忍了忍，最后将咖啡杯抵在了唇上。
没吱声。
——他知道。
否则不会转学来南城一中。
实际上，他书桌前方贴了一张比眼前更详细的表格。
不只是沈子渊什么时间在哪里参加了什么规格的比赛，又拿到了什么名次的奖项，甚至还包括他的失分点。
虽然失分点很少很少就是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是爷爷自小交给他的从商之道。
他认为，用在学业竞争上也行。
他不意外明明就读清北重点班的沈子渊有爬藤的打算，而是没想到沈卿尘居然发现了这点。
据他所知，沈子渊这些年将想法隐藏得很好，每次参加竞赛都选择能为高考加分的类型，再不济也是为校争光的荣誉之战，很难让人察觉他在为出国做打算。
如果不是他过于关注沈子渊，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秘密。
“他本来就是清北班的第一，如果打算出国留学，将会是你强劲的对手。”见他恍神，沈卿尘立起身，点了点桌上的表格。
“我猜这次的计算机创新大赛他也会参加，你想放弃正面跟他PK的机会？”
谢寒年收回神思，抬眸迎上沈卿尘那双桃花眼，用故作轻松的话将满腔的情愫压下：“老……老班，你要不要这么卷，鸡亲学生也要适可而止啊，居然还给对手学生做背调。”
许是心虚，说完就垂眸喝了口咖啡，点评：“手艺不错。”
沈卿尘不吃这套，一针见血地反问：“你每次喊我老班为什么总会打磕？”
谢寒年：“……”
沈卿尘轻笑一声，踩准痛点继续：“就因为我姓沈，沈子渊的沈？所以你连老沈都不敢喊，你在怕什么？”
谢寒年闭了闭眼，叫停了沈卿尘的分析：“停！”
继而颇为无奈地解释：“我跟你说过了，撞到你跟顾老师约会真的是意外，不能因为你前男友是沈子渊的班主任，你就把你跟他的关系套用在我和沈子渊身上。
老班啊，我跟沈子渊都分开十二年零八个月了，那会我俩才五六岁，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谢寒年无语极了。
一个月前，他不过是到自家餐厅随便吃个晚饭，却撞到一个气质极佳的男人在向另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求复合。
因为两人外貌都过于惹眼，多少有点颜狗倾向的他就多扫了两眼。
然后就发现连求复合都略显骄傲的漂亮男人，正是他上午转学报道时刚碰过面的班主任。
而班主任对面那位，则是南中大名鼎鼎的特级青年教师——清北班的班主任顾远山。
求复合的结局，以失败告终。
沈卿尘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名贵猫咪，从此处处针对顾远山。
不是挠一爪子，就是咬一口。
而他也变成了沈卿尘Play中的一环，天天被沈卿尘激励着跟顾远山的得意学生沈子渊一争高下。
反正谢沈两家是天生的死对头，他转学来南城一中就是正面刚沈子渊的，无所谓班主任的加压鞭笞。
但也不知道是沈卿尘被撞破尴尬场景拉人下水，还是腐眼看人基，他总认为他跟顾远山的故事完美适用他跟沈子渊。
暗自揣测他对沈子渊放不下才处处针对。
毁他自尊，脏他清誉！
“真巧，我和顾远山分开六年零八个月了，那年我二十。”沈卿尘的重音落在“八个月上”，先强调一致的细节，再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报名？”
又又又来了！
谢寒年听不了这个，先妥协：“报，报，报！”
再澄清，“我绝对！没有！放不下！沈子渊！”
要强调的重点太多，每个词都在高声断句。
“哦，所以当年还是有什么。”沈卿尘四两拨千斤。
谢寒年不想跟恋爱观开放的假洋鬼子继续闲扯，放下咖啡杯转身离开：“我回去研究一下报名事项。”
*
回班级的路上，谢寒年下意识忆起那次尴尬的会面。
他去得比较晚，没赶上沈卿尘跟前男友忆往昔、表真情，等他注意到两人时恰好听到顾远山冷漠却有涵养的拒绝：“抱歉，我没有复合的打算。”
他无意围观旁人的尴尬，正准备离开就见他那留洋归来的班主任朝对方竖了个中指。
“顾远山，虽然我现在的教学成绩远不如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这个中指是提前预支给你的鄙视和看不起！”
沈卿尘比完中指起身离席，那叫一个潇洒骄傲。
如果没有走前那一番谜之操作的话。
比他妈爱看的狗血爱情剧的桥段都智障。
谢寒年被惊呆了，只觉这留洋归来的老班好TM幼稚，好TM中二！
实时今日，他再次想起那个中指，都能尴尬地抠出一座南中实验楼。
办公楼距离国际部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谢寒年从记忆里回神后，在手机查了查今年计算机创新大赛最新消息。
——团队赛，需要五个人，一个领队带头人。
主题是科技改变生活，角度任选，切题即可。
报名时间有两个月，要求提供完整的课题和创新成果，除了提交规定ppt模板内容，还要求将项目说明书、软件、硬件作为附件提交。
两个月形成一份完整的创新研究，还要奔着得奖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举办方有英国的机构，这个比赛奖项深受英国高校的喜爱，美国那边差点意思。
而他的目标高校是美国的哈弗，所以才在一开始拒绝沈卿尘。
既然答应参加，他肯定要奔着拿奖去，而且是最高奖项。
如此想，谢寒年便在脑海里搭建适合的团队班底。
要说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刚从科技创新比赛上拿奖的沈子渊。
不说智商超群的大脑和绝对过硬的技术，甚至连课题思路都能直接搬过来用。
沈子渊当然不可能成为他的组员，反过来，他也绝无可能给沈子渊当组员。
所以，他们只能是对手。
“沈学长，这次你在科技创新上拿了第一，接下来是不是继续报名计算机创新大赛？”忽地，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谢寒年的思绪。
他脚步一顿，骤然抬头——
不远处，几个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学生正簇拥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往这边来。
那人同样穿着校服，白衬衫、黑色休闲裤，领带系得规整禁欲，黑色西装外套合身又大气。
许是长相过于优越，又或是身为沈家继承人的气场，让那人比身边一众高中生显得成熟稳重不少。
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如若不是胸口绣着校徽，别着校牌，很像穿了一身高定从某个名利场的宴会上下来。
一阵秋风吹过，校园路两边的梧桐叶纷纷坠落，飘飘洋洋落在各处，愣是一片都没挨到沈子渊。
他好像天生有距离感，沉默寡言，矜贵疏离。
连落叶都对他又敬又爱，不敢也不舍沾他的身。
其实……沈子渊并不高傲冷漠，相反礼貌绅士，教养很好。
只要不被他外在的气场唬住，愿意天天缠着他的话，就能窥见他温柔的底色。
谢寒年捏紧手机丢进口袋，压下脑海中久远的回忆，定定地望着人群中的沈子渊。
“再看。”
他听到沈子渊淡淡地回应同行的男生，像是一点没察觉出男生言行举止中快要溢出来的欣赏和倾慕。
“如果沈哥报名，一定要找我们做组员哈。”男生没被沈子渊的冷漠击退，跃跃欲试地自荐。
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沈子渊。
同行的其他人亦然，或热情或内敛，见缝插针地询问倾诉，哪怕只会得到那人冷淡的几个字。
比粉丝见面会上的明星都高冷。
许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不远处的沈子渊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轻轻抬眸精准捕捉了他的视线。
那一眼很淡，却叫他心下一紧。
谢寒年强迫自己稳住了，没移开视线，换上更挑衅的目光回视。
只是插在口袋里的手捏地更紧了几分。
其他人顺着沈子渊的视线也看到了他，当即陪着沈子渊一起驻足。
“是从王府国际学校转学过来的谢寒年。”
“听说他已经在排行榜跟沈学长并列第一了，不过没算这次科技创新大赛成绩。”
“他什么意思，眼神太嚣张了吧！想打架？”
“他知道沈学长今天回来，故意过来堵人？”
……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大，但一句句、一声声却全部落入了谢寒年的耳里。
眼见那群人开始怀疑他为了沈子渊特意过来，谢寒年不再停在原地供人腹诽，迈开长腿朝班级而去。
当然，挑衅的目光自始至终没从沈子渊身上挪开。
这段校园路笔直，他想离开无可避免要经过那群人。
装没看到沈子渊已经不现实，默默离开更是跌面，正面呛声又显得他人单势薄。
短短几步路，愣是让谢寒年脑海里转圜了十来种正面交锋不落下乘的思考。
最终他发现自己准备工作不足，硬是想不到一种高贵优雅又足够碾压沈子渊的示威办法。
眼见再有两步就要与沈子渊错身而过，谢寒年不知哪根神经忽然连上了，Copy了一下自家老班的举动。
——抛开了中二又幼稚的发言，缓缓举起右手，冲沈子渊那张过分英俊锋利的脸竖了个中指。
那一瞬间，谢寒年热血上头，觉得自己发挥得很好——眼神犀利，气场凛然。
很有热血漫里高燃的对峙气势。
足够震慑沈子渊。
事实上，沈子渊确实将清淡的视线转移到了他的中指上。
谢寒年心中漾起一点小小的得意，正准备大步离开，留给死对头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
却见沈子渊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又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走吧。”冷淡的声线在耳侧响起。
明明是对同行人的嘱咐，却像对他挑衅的无视。
草！
背对沈子渊的谢寒年，望着不远处的赫然出现的南中实验楼，紧紧捏住刚才竖起的中指，破防了。
*来自资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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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