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荣春15岁便辍了学,因为家里穷,哥哥钱保华要上大学。
年纪小,没有学历没有特长也没有工作经验,钱荣春便去××河上给人家淘沙,辛辛苦苦做了一年,那老板不仅不给工钱,还把他打了。
这一顿暴打让钱荣春在天桥的桥洞子里窝了半个月,差点没死去,待伤好后他就决定南下继续闯荡,不过走之前他也没闲着,那个淘沙老板被他袭击了,掉入河中,失了性命,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钱荣春说的很平静,仿佛那些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胡萍是钱荣春在一家塑料制品厂认识的女工,她很年轻很漂亮,两人一见钟情,火速结了婚。
大概是患难见真情,钱荣春非常珍惜这份感情,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平淡又美好下去,可惜幸福来的快也去的快。
夏芒出生后,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胡萍忍受不住,便信了他人的蛊惑,常常将年幼的夏芒丢在家里,自己频繁地出入地下赌/场,欠了一屁股债。
“躲了两年债,遭了无数冷落与白眼,我就开始下海经商。”钱荣春笑的冷漠,头顶白晃晃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说完了吗?”不知何时,夏芒醒了,他拉开房门,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瞪着钱荣春。
“小唯,你在家。”钱荣春有些错愕地看了何真一眼,何真扬起下巴,一副不待见的样子。
“我叫夏芒,没那么恶心的名字。”夏芒连鞋都没穿,他捏着的拳头默默地缩在袖间:“可以滚了吗?这是别人的家。”
何真走过去捏着夏芒的紧握的手,小声地抚慰道:“没事,你别激动。”
钱荣春犀利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一会,眼神复杂地笑道:“我走也没关系,有的是地方睡,不过我走之前想再听一遍你叫我爸爸。”
“你做梦,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妄想!”夏芒怒气冲天地甩开何真,一把将人推进卧室,大吼一声:“你别管!”
钱荣春半眯起眼,透过破裂的镜片看着夏芒,依然是那么云淡风轻:“你不叫这一声爸爸,你会后悔的。”
夏芒冷哼一声,丝毫不惧,他大步走到钱荣春跟前,凑到他耳畔,语气森然:“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这副模样,是走头无路了?住酒店都不敢了对吗?想逃到国外也晚了,因为被限制出境了对吧?”
钱荣春摘了眼镜,与夏芒四目相对,忽然大笑起来:“乖儿子,你很像我,不过你还是太年轻。”
夏芒像是见了鬼一般地厌恶,心头的那股火苗越烧越旺:“滚好吗,你令我恶心。”
钱荣春叹了口气,完全没了昔日那颐指气使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出国,我又何至于……”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所做的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做的令人发指的事情推到我身上,简直让人齿冷。”夏芒冷笑:“善恶终有报,钱荣春,你老实伏法吧,别再兴风作浪了。”
钱荣春似乎被激怒了,他将眼镜摔在地上,咬着字狠狠地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要走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夏芒不耐烦地甩手:“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不放,你把你的黑心钱留给你的小三小四小五不好吗?她们一定乐于给你生一堆儿子!”
钱荣春笑了,笑的面目扭曲:“你妈没告诉你当年我与她的协议吗?为了往上爬,我们商量假离婚,为了表明决心,找了一家私人医院做了绝育手术,而你妈她骗我,她买通了医生,并没有做……”
“我做了,做的很彻底,我就跟个纯情的傻子一样。”钱荣春一双眸子红了,说到激动处,浑身都在发抖:“是我用我的这张脸换来一个成功的机会,我与一个我不爱的女人结婚了,每年我都把赚的钱打到你妈妈的账户,她却拿去赌了,你知道吗?你懂什么?”
这样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夏芒一下就懵了,在他朦胧的记忆里,胡萍总是昼伏夜出,她跟夏芒说她在打工,很苦很苦,年幼的夏芒看着胡萍苍白的脸,还很懂事地心疼她,亲她,搂着她哭。
“怎么可能,人都死了,你随便编排。”夏芒不停地退后,满脸惊惧,何真透过门缝,揪心地盯着他们父子俩,恨不得不顾一地冲出去把人抱进怀里,什么也不想。
钱荣春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一份假离婚协议,上边不仅有胡萍的亲笔签名,还有她按的鲜红又清晰的手印。
夏芒抖着手接过,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在不停地捅着他的心窝子,连呼吸都是疼的。
“她不仅骗我,违反了我们的约定,还背叛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并且生下孩子,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将她做的不堪之事跟任何人透漏半句。”
“我不信,这一定是你伪造的。”夏芒几乎是咆哮着将那一纸协议撕了个粉碎,抛向空中,碎屑飘飘忽忽地散落在地上。
“伪造?”钱荣春笑的很没风度。
“你在自欺欺人对吗?”
“你觉得你妈应该是个纯情又苦命的女人对吗?”
“这种落差太大,你难以接受对吗?”
钱荣春一步一步地逼近,近到令人感到一股强烈的紧迫感,他像一只露出獠牙的野兽:“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当时知道真相的感受,那种恨让我觉得即便是毁灭全世界也丝毫不过分。”
何真抬起手拉着门把,谨慎地戒备着,他隐隐觉得危险在向夏芒靠近。
这冲击太大了,夏芒慌了神智,嘴里不住地低语:“我不信,我不信……”
钱荣春脸上忽然怒气大盛,眸子里都是阴冷狠毒,一只大手狠狠地扇了夏芒一个耳光,夏芒措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芒!”何真冲出房间,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抚着夏芒的后脑勺,手心都是凉的:“你没事吧?”
夏芒双手撑在地上,脑海里嗡鸣一片他直直地盯着钱荣春,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脖颈处青筋暴起,一张脸上满是痛苦,悲切和愤怒。
这就是他的父母,他们终于袒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在夏芒的灵魂深处再补上一刀,再也不能愈合。
何真默默地将人扶起,他的眼神落在冷眼旁观的钱荣春身上,不过须臾,他便低吼着扑了过去,一只手狠狠地扣住钱荣春的脖子,将人卡在墙上动弹不得。
“我不管你是谁,有多厉害,但你再三伤了我的人,我必将加倍奉还!”何真漆黑的眸子宛若两把利刃,说出的话都带着凶狠的怒气。
“你的人?”钱荣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笑的直发狂,笑的人耳膜发痛。
钱荣春这副模样深深刺疼了何真的神经,将他心底最后那点理智都烧了精光,掐在钱荣春脖子上的手又重了几分。
“对,就是我的人,听清楚了吗?”何真咬牙切齿地说。
钱荣春满脸呈猪肝色,连同脖子都红了,他狠狠地剜了何真一眼,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讥讽道:“怕……不是……一场空。”
掐着他的那只手愈来愈紧,紧到发着抖,钱荣春的眼底开始翻白,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嘶吼声,即便如此,那张脸上依然挂着渗人的笑。
“真,松手!”夏芒终于回过神来,他捂着后脑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另一只手拼命拽着何真大声说道:“他该死,但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他不配!你难道想给他陪葬吗?你清醒一下!”
“我不管,我他妈的弄死他。”何真唇角抽搐着,怒火令他迷失了理智。
“你弄死他,你能安然无恙吗?我又该怎么办?”夏芒拼尽力气扯着何真的手,声音悲切嘶哑,眼框湿红。
何真愤愤地松了手,将人甩在地上,钱荣春灰败的脸色逐渐好转,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眼神里全是疯狂之意,嘴上说:“你……会后悔的……”
何真冷哼一声,嘴角挂着笑:“尽管冲我来,我要怕你,我就是孙子。”
钱荣春双手扶着墙,努力挣扎起身往外走,等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不甘心地问:“你真的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夏芒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迹,声音冷的厉害:“你休想。”
钱荣春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狠戾:“知道我为什么会败么?这一切都得谢谢林深,不过黄泉路上我怎么能孤寂呢?”
“你想做什么?”夏芒手指骤然紧握,浑身上下开始发冷。
“再见。”钱荣春没有回答,换了鞋就往楼下走去。
“你别……”夏芒两眼直泛黑,何真赶紧架着他。
“阻止他。”夏芒掏出手机:“我把你们的对话录下来了,不能让他走……”
何真松开手往楼下跑去,却听得一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钱荣春已经上了车,飞一般地驶上马路,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东西还在房里。”何真进了屋,打开了那只行李箱,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箱子里装满了钱荣春这些年所赚的财产,包括他的罪证。
夏芒有一瞬间的愣神,他拿起其中一张熟悉的银行卡,那是钱荣春从他身上搜去的。
夏芒知道,那里边有一笔数额巨大的存款。
原来钱荣春这一次来只想激怒夏芒,他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他唯一的儿子来裁决。
其实钱荣春知道,夏芒不可能饶恕他,可他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或许在他儿子心中,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地位。
他想拥有人世间最后一点温情。
不知为什么,夏芒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忍,但那又如何,钱荣春所犯下的罪虽万死难辞其咎。
夏芒漠然将卡丢进行李箱,合上,锁好。
何真侧过身看着夏芒,夏芒轻轻地点头示意,何真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拨打了何益的电话。
何真心想,从今往后,夏芒梦魇般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补84章歌曲来自《公子向北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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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强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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