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深渊
这边,紫衣少年好似听到了她们的动静,微微转头看她。他流利的侧脸棱角分明,虽面色惨白,一双硬挺的眸子,却依旧神采奕奕。
“见过周王殿下。”叶婉茗周到施礼,没有半分逾矩。
麝弘对着她弯了弯唇角,她看到他即使是病中,青丝也一丝不苟地绾在墨玉为佩的冠上。下半身盖着毯子,他似乎是出来晒太阳的,而他结实的左肩上,纱布包扎的伤口也甚是显眼。
“娘娘……你便是父皇那晚带回的昭仪叶氏?”他轻声问道。
“妾正是。”叶婉茗看了一眼旁边的泗辰,“陛下为殿下之伤焦头烂额,抬爱妾之拙艺,着妾为殿下祛毒疗伤。今日上山采药,正好碰见殿下。”
他以拳抵唇,咳了咳,“王太医他们束手无策,只说本王出来多晒阳光能助益身体康健。出门前,才听说陛下派娘娘来为本王医治。”
说话间,泗辰已捧了所用器具前来,叶婉茗便坐在麝弘小厮适时递来的矮凳上,就地捣起药来。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①。
手上动作如常,她却不知为何双颊发红,许是这秋日的烈阳太盛,又许是她心泛涟漪,明明不见,也感觉到了他灼灼的目光。
她为这样的目光而心悸。
拆下他肩上纱布时,她触到他的肌肉疼痛到扭曲。他面色如常,额头却有汗意。她不得不放缓动作,再用他自己的帕巾为他轻微擦拭。
她的手指青葱,将那捣碎的兰腹嵌进他的身体,动作娴熟干净。她好像听到了他低不可闻的呻.吟,她想多看一眼他的眼睛时,却发现他竟然有意避开了。
再缠纱布时,叶昭仪的柔荑忍不住多在韩王的肩上停了片刻。
她触到他有一点颤栗,然后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谢谢你,婉茗。”
他竟知晓她的闺名。
她仿佛如坠深渊。
(4)大计
“唐贵妃闺名唐瑾,是个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儿。天褚八年入宫,那年她十九岁,初封为选侍。第二年便改封婕妤,后晋嫔。生下皇七子麝岳和皇五女麝涟后,晋为妃。”
师兄封掌傲的到来,是在叶婉茗景山之医的后一天。封掌傲身着夜行衣,怎么看都像是茗香阁中的不速之客。
叶婉茗谨记自己费尽心思入宫的目的,一刻也不敢忘记。只是有些时日没见师兄,也不免有些疏离。
“唐瑾盛宠二十年不衰,前年皇七子麝岳获封襄王,她也被封了贵妃。”封掌傲站在和她很近的距离,“不过,我这向来貌美如花的师妹一入宫,便得了老皇帝欢心,师父的美人计很是奏效。”
他自然伸手,轻触她耳侧摇晃的步摇,又顺手用指背抚了抚她细柔的脸颊。
她不动声色地躲开,沉色道,“皇帝昏聩,天下共愤。否则,我也不会冒着大不违,枉做了这以色侍人的祸国妖姬。”
叶婉茗与父亲叶士涛本是相依为命,生活虽然贫苦,但也勉强为继。只是后来地方大官小吏层层盘剥,底层庶民又互相倾轧,父亲不堪重负,最终因无钱买炭冻死在了一个冰冷的雪夜里。
那一年她刚刚十岁,无钱葬父,病倒街头时有幸被拜月教人收留。从此,她除了药术也苦练武术轻功,对朝廷和官府的愤恨成了她活下来唯一的动力。
所以这次完成入宫弑君大计,不等师父分派,她第一个站出来承下重任。
师兄封掌傲曾拦过她,她也隐隐知道他心中的情愫。
这条不归路太难,但她胸怀天下,誓要手刃仇人。
“唐贵妃刺杀周王的毒计不成,又出了个师妹你抢她恩宠,她对你肯定记恨。”封掌傲的手停在她的肩膀上,“宫里不比教中,万事小心,切莫大意。”
她没来得及回话,师兄却早已飞身离去。
(5)亲近
因皇四子麝弘的伤势紧急,叶婉茗被老皇帝特许,出宫入韩王府邸为他换药疗伤。
麝弘的韩王府不大,布置装饰也算简单别致,她还没有仔细欣赏,便已经被侍女引到了他内堂卧室。
前日的药效果很好,他已经能行走自如。她入内的时候,他正站在窗下打望,但不知望向何处。
“你来了?”韩王先转过身,拱手施礼,“今日……只是换药?”
“殿下中毒时日太久,光是敷药,怕是不能完全清除体内积聚之毒素。”叶昭仪不紧不慢地说着,“妾还须为殿下扎针,恐怕今日要耽误殿下多些时辰了。”
“不碍事的,”他笑了笑,抬手让其他下人退了出去,“昭仪娘娘施针,室内旁人多了太吵。”
她闻言一愣,片刻之后发现连泗辰都跟着退了出去。
房里竟然只剩他们二人。
叶婉茗觉得自己捣药的手正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如果说,上次在景山上的可能的凝视是她自作多情的话,那现在他毫无遮掩、直白如火的目光,如压垮危墙的最后一片鸿毛,使她的侥幸无处遁形。
自丧父入教,她便痛恨上位者的锦衣玉食,恨他们视百姓为蝼蚁、以他们血汗为供养理所当然。可这“上位者”如今换做了具体的某人,她便无法跳脱他干净清明的面孔,他那结实遒劲的躯.体,还有流淌在他们二人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不可以沉下去,总可以迷下去。
“我终于知道,父皇为何那样喜欢你了。”他在她为他拆下纱布时捉住她双手,也丝毫不顾及自己这探听父皇宫闱秘事的八卦嘴脸有失体统,诚恳而热切,“我甚至,也有点着迷。”
他的力气不大,但她不能在他面前暴露武功,只能任他另一只手轻抚她细软的纤,腰,放肆地向上。
“殿下……”她只敢轻声抗争,鸦羽长睫早已惹上泪痕,“妾毕竟是殿下的庶母,还请殿下……自重。”
他却根本没有理会,顺势将她拉到眼前,使她双手环在他颈后,与他呼吸相闻。
她不敢看他的眼。
即便之前的两天里,她总是忍不住想着他的眼。
可是,当自己从来不敢奢望的情景真切上演,她又耻于自己的放./浪。
他没有给她任何自惭形秽的机会,抬头便吻住她颤抖的朱唇,又将她双,腿拉开,和她纠缠在一起。
他的身体那么年轻,那么有力。他的每一次亲近,都让她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就此死去。
如果她可以提前翻开后续的话,她宁肯在此时死去。
她好像听到了他说“爱你”。
①出自李白《古朗月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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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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