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到赵煦如今相亲场面之前,苏辙想到的是自己的夫人,唇边不自觉带上笑意:“大抵就是……见到她,甚至只是想到她,便能由心喜悦,便是心悦。”
赵煦还是一知半解,但是看着此时苏辙嘴角的弧度,却十分确定,他是真的喜欢孟钱的。
因为他真的一想到她就想笑。
可……她呢?
“只不知,是心悦于朕,还是心悦于权?”
苏辙觉得自己猜到是哪朵让官家为情所困如此苦恼了:“这世间的婚姻不都是如此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娘子们都道自己要嫁个好夫婿,可到底是哪个好夫婿,难道还由得了她们自己去选吗?”
“可朕是官家……”
“官家不想让心上人因权而来,又因您是官家而让人心生倾慕,这不正是矛盾的吗?情意与忠诚不同,深情厚谊来自于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若无前因,何来深情?”苏辙神情和缓,语气诚恳,推心置腹,“官家,都说我与夫人情深,但我们同样也是婚后相识,也是朝夕相处,才渐入佳境的,这样的深情厚谊,非朝夕可致。须知感情之中,最忌猜疑,官家即已心生疑虑,不妨亲口问一问她。”
赵煦在孟钱身上才见识了何为直率,虽然喜欢,但要他这般行事还是心忧过于冒昧:“都说女儿家羞怯……”
羞怯?谁?孟彦君?不可能!
有热度她就当面蹭,有坏话她就当面说,谁害羞孟彦君也不会害羞!
“夫妻相处之道贵在坦诚。”
孟娘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全当谢谢你帮忙防止哥哥再被流放。
得了苏辙的鼓励,赵煦难得冲动难自抑,当即就跑去拜见向青意了。
“官家来看我?”向青意正在写字,闻言顿时失笑。
她和官家关系不错,但这个不错全因为高太皇太后尚且在位,大权独揽,而向太后在权力之外,于赵煦无争,才显得不错。
现在官家连太皇太后都不会主动拜见,还能来主动拜见她这个嫡母?
向青意嘴角一勾:“官家来了,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恐怕招待不周,把彦君喊来照应着。”
果然赵煦进来的第一眼就落在了侍立一旁的孟钱身上,虽然他很快就收回眼神端正行礼,但是向青意看着宋神宗生了二十多个孩子,这眼神还能瞒得了她?
问了几句话,便推说乏了,让孟钱去送送赵煦。
“听说你觉得宫外自由?”
这是怀疑她不想留在宫中?
但孟钱没有被吓到,反而镇定道:“官家也想出去玩?”
赵煦心中念着坦诚坦诚:“想。”
孟钱就笑,旋即又苦恼道:“官家出宫事关重大,上次已经闹得鸡犬不宁,再去一次,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呢。”
“上次便是石得一泄密。此人对我多有示好遭过太皇太后的责罚,却做出这等事来,他到底是忠于朕,还是忠于太皇太后呢?”
孟钱不假思索道:“他忠于他自己啊!”
赵煦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划过迷雾:“啊?”
孟钱说道:“他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呢,他说效忠官家是为了升官发财,给曹家消息是为了给自己行方便,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给自己得好处,他效忠的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呀?”
赵煦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宦官是天子家臣,忠诚是他的第一信条,口中喊喊忠诚便能升官发财,这么实惠的买卖谁不会做啊?何必管他说了什么,单看他做了什么就是了。泄露官家行踪便是不忠。口中全是忠义,心里全是私利,说的便是这等人。”
赵煦气得咬牙:“大奸若忠。”
孟钱还在煽风点火:“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赵煦是有怒气上涌,却没忘了理智:“你是在挑唆吧?”
“我是啊!”孟钱理不直气也壮,“他害过我,我为什么要说他的好话?”
果然如此!
赵煦哑然失笑,坦诚二字,彦君胜他多矣。
“朕要处置石得一,还需要太皇太后点头。”
少年天子和摄政太后之间的矛盾从格局形成那一天就如影随形,如今天子想亲政,太后不愿意撤帘,更是炸药堆一样一碰就爆。
孟钱安慰他:“石得一泄露行藏才闹出这么多祸事,官家好好说说,太皇太后应当会应允的。”
应允?
赵煦嗤之以鼻,他既然是大宋官家,可为什么处置一个不忠诚的宦官,却还要太皇太后应允?
把他像个傀儡一样放在朝堂上,可是大臣奏事从来都是面朝太皇太后背朝他,不与他多说一个字,他在龙椅上坐半天也只能看到他们的臀部和背部,这样的官家说话真的会有人听?
赵煦越想越气,今日非得用石得一立个威!
“朕欲处置石得一,可愿相助?”
孟钱连连点头:“当然,你要我如何相助?”
“听闻你在大相国寺颇有名声,唯朕讲解大相国寺风物,如何?”
他是要出宫?
孟钱嘻嘻笑着:“宫规里说教唆官家出宫可是重罪哎,官家以何利诱我?”
赵煦失笑:“你这规矩学得可真好。”
孟钱骄傲:“那是!”
赵煦就好奇了:“即学了宫规,就没学奏对?”
“教了!”孟钱在身上摸出一个小簿子,“你看,我都记下来了!”
赵煦接过一看:
问:为何病了要寻我?
答:心病还需心药医。
前后翻翻,全都是这等……孟浪之语!
“宫里教这个?”
“啊!拿错了!”孟钱老脸一红,急忙伸手抢过赵煦手中的本子。
“这就是你那本对君秘籍?”赵煦努力压抑着胸腔的震动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你不是已经倒背如流了?如何又写下来了?”
孟钱有一瞬间的扭捏,还是老实交代:“我怕我背岔了,写下来日日复颂,以免念错!”
这可都是邓猛女和沙雕网友们的智慧结晶啊!
赵煦他觉得自己一定极为心悦孟钱,否则怎么会笑得这么大声?
“你实乃我平生所遇,最令我开怀之人!”
【主播他说你是个逗逼!】
‘我知道!!!’孟钱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这是攻略目标不能生气。
赵煦看着她气的脸颊鼓鼓却不能发火,越发想笑,此时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问题孟浪了:“孟彦君,朕心悦你,你呢?”
“我也心悦啊!”孟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就冲着他搬来的那一箱一箱金银首饰锦衣华服,谁能不心生喜悦?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朕就知道!”赵煦笑出一排白牙,连朕都不说了。
若不是真心喜欢,谁能这么仔仔细细背出这么一本簿子就为了讨他欢心?
彦君只是不善言辞,但是行动上,她的情真意切无与伦比!
赵煦兴高采烈得孟钱莫名其妙。
天刚擦黑,陈真琼就被孟钱按坐在上首,她自己和另外三个人整整齐齐坐了一排:“请先生教我!”
“娘子,这不合规矩!”田真瑶紧张地看着窗外,生怕被人发现,陈真琼更像是位置上有钉子,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蹦起来了!
“自己屋子怕什么?陈老师,请讲。”孟钱看过陈真琼记下的账目,上面的书写习惯和记账方式与孟钱所知截然不同,孟钱看得很吃力。
陈真琼说这就是时下的记账方式,孟钱便拜她为师学账,还逼着另外三人同学,这才有了这一幕。
“我,我所学是四柱清册……”
“嗒!”顾真怡手中的毛笔飞到砚台上,溅出点点飞墨,她都快哭出来了,“对,对不住!我,我不会拿笔!”
不止是她拿笔像拿绣花针又捏的太用力才导致毛笔脱手,杨真悦拿着笔的姿势也像在拿擀面杖。
“你们不会握笔吗?”
顾真怡结结巴巴,快要哭出来了:“我,我不识字……要不,要不算了,我不学了,免得给娘子添麻烦。”
“我也不识字。”杨真悦年纪最小,也最不情愿,“而且这是娘子你的份例,我们用你的份例学字,这要是被嬷嬷知道了要罚我们的!”
“不行。”孟钱一口拒绝,“学习是再不会错的事情,识字的宫女放出宫当教养嬷嬷能当到八十岁,越老越值钱,能让学生、让主顾奉养终老的。不识字的宫女只能当绣娘、厨娘,眼睛花了看不清针线了,力气衰了抡不动锅铲了就赚不来钱了就会被人嫌弃赶出去!”
宫女工资低工时长晚年还没有保障,对她们这些手艺精湛的女孩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她们会进宫,十有**都是被卖进来的。
孟钱深深知道,受过穷的人,没钱的威胁最实际。
想到教养嬷嬷的地位和收入,顾真怡杨真悦顿时两眼放光。
只是顾真怡担心:“那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写完了就烧掉!”孟钱话音未落,忽然屋外传来两声“哆哆”,吓得孟钱和四女一哆嗦。
这就被发现了?
四人急忙把多余的笔墨塞到桌子底下,孟钱抱着窗后支着的门栓:“谁在外面?”
“是我!”
是男人的声音。
这深宫大内,只有一个男人。
孟钱急忙打开窗,就见赵煦站在庭院中。
赵煦正笑着,就看见孟钱手里还掣着一条门栓。
……这是原打算照着他脑袋招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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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忠臣?奸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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