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宝石·

从星轨得知「猫眼」的行踪，就在王国偏西的方向。

此前，法莫拉给过他一本书，书上记载了幻域的诸多信息，维里塔斯从中了解到，这里所说的王国更像是一个混沌中立的黑市，多方势力倾轧，局势十分复杂。

「猫眼」挺会给自己找地方的。

银枝正在收拾行囊。客观而言，维里塔斯不觉得他有什么东西值得整理，尤其是想到那个魔法袋里面，几乎可以称之为“拾荒囤货”的物品。

“这是什么？”维里塔斯抱着双臂，倚在窗边的位置看他忙碌。

不知道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维里塔斯一眨眼，桌面就多了许多瓶瓶罐罐，也有形状古怪的不明物品，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食物。

“精灵前辈赠予我们的魔法药水，以及一些更加适合人类口感的食物。”

“哦……”

银枝低头，神色专注无比，正在给它们按分类贴标签。

这让维里塔斯想到实验室的画面，笨拙的学生认真对待手中的研究，严谨到每一步骤每一分寸，唯一的缺点就是动作太慢，在他眼里像是慢倍速一样。

明明才过去几天，这些事情在脑海中像是泛黄的照片，让他感到有些遥远、有些模糊。

沉默注入空气，维里塔斯并没有感到无聊而离开，只是扶着窗框，施施然坐到了窗台板上面。

雨后的世界似乎变得更加清新宁静，从窗台眺望出去，蓝天澄澈，依稀能看到一轮彩虹。一阵微风拂过，树影也在摇晃，草木气息与水汽相融，氤氲于天地之间。

眼前的画面宛如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明媚的光线在窗外肆意流淌，却没有照进来。维里塔斯安静地斜倚在窗框边，轮廓被朦胧的光影勾勒，不知不觉间，也成为了画中的人。

银枝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甚至因为感受到美的情感，不由得恍惚失神，心中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该如何形容？

仿佛世间万物的美好都簇拥在维里塔斯身旁。

仿佛时间也沉醉在这一瞬间。

仿佛……内心多出的悸动，是为了留住此刻。

这真的很「纯美」。

……

从精灵前辈得到「隐息瓶」，他们也到了出发的时间。

维里塔斯问了相关问题，比如这一瓶的时效如何。

那位精灵前辈摸着白胡子，乐呵呵地开口道：“时间紧凑，只炼制了五天的份量。”

说完之后，他还欲盖弥彰的将手遮在唇侧，压低声音，“其实你们完全不需要，吾看得出来，银枝骑士很喜欢你，你有没有考虑留在他身边？”

“……”

维里塔斯一直以为精灵前辈是成熟稳重的，只是没想到，八卦的天性似乎是每个精灵的特性，也怪不得会有定期召开的茶话会了。

他接过「隐息瓶」并说了声“谢谢”，别的倒没有多说。

精灵前辈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可惜之情。

可惜了，要是能问到什么，下次的茶话会就有新的主题了。

阳光越来越强烈，银枝给维里塔斯准备了一件黑色斗篷。

“请务必穿上，王国那边并不安全。”银枝说。

维里塔斯颔首，一接过来就将其披好在身上，宽大的黑色帽檐能将半张脸遮住，当然，这也使得他看清楚路需要费些劲。

弭月距离王国很远，并没有传送门可以过去。维里塔斯就问他们幻域的交通方式是什么，银枝点了点自己，“请勿忧心，龙翼的速度能使我们以最短时间到达王国。”

维里塔斯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西方魔幻影视化的画面。

“我坐在你身上？”他掀起帽檐，目光在银枝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带着不确定。

银枝摇头，在他面前摊开自己的双手，日光倾洒，落在银色铠甲上面，如同锋利的刀刃反射寒光。

维里塔斯的目光从他的手指，轻轻上抬，停留在他脸上。

银枝主动向他靠近，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此举过于危险，我并不建议。”

“维里塔斯，恕我冒犯，我想说……我需要抱着你。”

“你说冒犯的时候，真的觉得是冒犯吗？”维里塔斯忽然反问。

银枝听到这句话，愣了两秒，之后又是一句“抱歉”，眉头轻轻皱起，神情在羞赧与无措之间游走。

这似乎是不好回答的问题。

幸好，维里塔斯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他牵过银枝的手，弯起的唇角像是狡猾的狐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银枝这个感觉。

维里塔斯坦然询问：“需要怎么抱我？”

银枝沉吟了一声，“…公主抱，可以吗？”

“……”

维里塔斯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被银枝公主抱的画面。

奇怪？

不适应？

倒是没有排斥。

“我十分抱歉。”见他沉默，银枝率先开口。想着维里塔斯要是介意，他可以换一种方式，不过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银枝还在措辞，苦恼该如何跟维里塔斯说起，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牵着放到了腰后。维里塔斯抬起眼帘，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我允许你的冒犯了。”

银枝触摸到的腰身纤细，但很柔韧有力，指腹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紧致的力量感。

维里塔斯牵引的时候，可能是反手的缘故，以至于手心搭到的位置是腰身偏下一点的，完全能摸出来，那样的曲线优美而流畅。倘若手指稍微用力，用接近掐握的动作，估计能在肌肤上面留下暧昧的红痕。

然而，银枝并没有这些想法。

他看着维里塔斯的眸眼始终澄澈明亮，并在下一秒就自然而然将手挪上来了，挪到腋下的位置。继而稍微弯身，一只手穿过膝下，顿时就把维里塔斯抱了起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沓，甚至是忽然踉跄一下。

很好，加十分。

维里塔斯捏了捏对方的肩膀肌肉，还挺硬。

银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垂眸间，露出一抹笑容，“你愿意听我阐述「纯美」吗？”

“不必了，但你可以跟我阐述王国的事情。”

“如此，容我好好想想。”

银枝轻微蹙起眉头，又说：“啊…是我疏忽了，现在并不是适合分享故事的时间，维里塔斯，我们该启程了。”

“也是。”

“我在斗篷注入了魔法，此去路程遥远，你可以在我怀里休憩。”

“嗯。出发吧，骑士。”

维里塔斯拍了拍他。

银枝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通过这个微微勾起的唇角，清楚维里塔斯说这句话的心情。

还为此得出了一个结论：维里塔斯似乎很喜欢逗他？

当然，他没将这句话问出口。

龙翼张开，是圣洁无瑕的纯白色，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不可言喻的神圣光辉。随着龙翼的有力拍动，他们一同腾空而起，霎时间，维里塔斯就在他怀中感受到失重感，风声猎猎，袭扰耳鼓。可当他把脸贴近银枝的胸膛，又觉得一切没那么嘈杂了。

咚、咚、咚…银枝的心跳并不规律，还跳得很快。

维里塔斯细数他的心跳，通过频率来揣摩他的心思。到了最后，因为声音太过于单一，而且被银枝气息尽数包裹的感觉实在舒服，无异于待在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屋子，他不知不觉就阖起眼睛，陷入梦里。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窗外天光大亮，而他不在银枝的怀里，是一间陌生的房屋。

卧室装潢较为朴素，除了应有的家具，并不具备任何起到装饰性的物品，窗户开了半扇，隐约可以看到绿植，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晃。维里塔斯并没有熟睡之后的记忆，但是倒退回去，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他揉了揉微微泛酸的脖颈，刚要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请进。”

门被打开，银枝探头，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维里塔斯，你醒了。”

“嗯，你……”

吸引维里塔斯的倒不是银枝带来的美食，而是他的脸——很红，简直跟在太阳底下暴晒过一样，眼皮似乎还肿了起来，颜色跟脸颊的比起来不遑多让。

很怪异。

难道是发烧了？

维里塔斯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嗯？”银枝困惑，不过还是乖乖来到了维里塔斯面前，眼睫稍垂，“怎么了，维里塔斯？”

维里塔斯让他再靠近一点。

银枝便坐在床边，微微歪着头，随后被维里塔斯捏起下颌，距离倏然拉得更近了，近到银枝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频率平缓，不像他，一下子就乱了。

维里塔斯目光认真，还用额头紧紧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可能停留了五秒的时间。

格外短暂。

银枝却不自觉僵住了身体，眼睛忘记眨动，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又任由他用手心触碰自己的额头，脸颊。

于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偏不倚落到心间，泛起涟漪久久未停。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温度很高。”维里塔斯询问。

银枝未经思考就点起了脑袋，频率蛮快的，总觉得不管维里塔斯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维里塔斯见状，眉眼染上几分无奈，“别犯傻，问你问题呢？你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吗？抱歉，我不清楚。”

“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算了，这里有医生吗？让医生看看。”

维里塔斯不了解幻想种，说句实话，他连幻想种会不会发烧都不知道。

银枝面露为难，“我们仍未到达王国，我担心长时间飞行会让你产生不适，故而寻找了一个村落歇脚，这里并无白魔法师。”

说到这里，他冲维里塔斯笑了一下，笑容带着温柔的宽慰，“但请勿担心，我的魔法袋有治疗药水。”

“那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喝。”

“嗯。”

入夜后，维里塔斯发现银枝并未离开房间。

他感到好奇，“你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嗯？”银枝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的有遗漏的事情没有告诉维里塔斯。

他站了起来，纠结着措辞，“维里塔斯，我十分抱歉，这间旅馆仅剩下一个房间。我可以在这里坐一晚上，唔……要是你感到介意，我可以在门口坐一晚上。”

怪不得……

维里塔斯轻笑了一声，掀开被子，还主动挪了位置，“过来吧，我并不介意，但希望你睡姿不要太狂野。”

“啊。”银枝感到意外和惊喜。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羞怯，以至于他站在原地显得十分局促，呆呆的，在维里塔斯看来就像是一只容易受骗被拐的笨蛋龙。

“还不过来？难道你并不想跟我一起睡？”

“没有！”

银枝下意识否定，“我没有不想，维里塔斯，我只是……”

“只是害羞？”

“……”

他的脸色还是红扑扑的，分不清是身体异样还是因为羞赧。

仔细想想，相处一天表现都很正常，问了银枝很多遍，他都说并无不适，维里塔斯就不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生病发烧了。

床铺不大不小，正正好可以容纳得下两个成年男子，手臂紧贴着，没有空隙，翻身时免不了更多的肢体接触。

银枝体温很高，黑夜中像是不可看见的火焰，从那片肌肤源源不断传递过来，沿经四肢百骸，将睡意也烧得干干净净。

维里塔斯睡不着，小幅度地翻了翻身体，维持侧躺的姿势。

昏暗的室内，只有冷白色的月光充当唯一的光源，依稀可见身边的轮廓。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试图跟银枝说些什么，然而说了好几声，银枝都没有反应。

难道睡了？

维里塔斯以手撑床，半坐起来，凑近银枝的时候发现他呼吸频率很高，而且是用嘴呼吸，体温也愈来愈高了，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该死。维里塔斯低骂了一声，看来真的是发烧了。

“银枝。”他想把银枝叫醒，让后者打开魔法袋，喝一瓶治疗药剂。

但是银枝毫无反应，无论维里塔斯怎么叫唤，怎么摇晃，银枝都像是陷入梦魇一般无法醒来。

“真是让人不省心。”维里塔斯揉了揉额头，起身之后，小心翼翼绕过银枝，下去把灯点亮。

灯光映照的那张脸无比绯红，不止是脸，身体也因为发烫变红，仿佛被蒸熟了一样。维里塔斯“嘶”了一声，感到头疼，这家伙真的发烧了，问题是魔法袋在主人昏迷不清的情况无法唤出。

没办法了，只能通过最基础的方法，先降温。

维里塔斯用现成的工具，一张帕子，一盆冷水，给银枝擦拭脸庞，见他太热，又给人家脱了衣服。

不脱不知道，衣服已经湿透了，手指触碰的皮肤简直跟太阳下暴晒的石头没有区别。

“这真的不会被烧傻吗？”维里塔斯决定找这家店的服务员问问解决方式。

服务员80%拟人化，保留了一对兽耳和兽瞳，黑夜中那双眼睛闪烁奇异亮光，怪渗人的。

经过一番了解，好心的服务员给了他一瓶药剂，维里塔斯承诺等到银枝醒了再给报酬，毕竟他身无分文。

回到房间，银枝还是睡得板正，并没有因为高温而翻来覆去最后跌到地板，克己复礼到这个地步，也是值得称赞的事情了。维里塔斯反手将门关上，将药剂倒入杯子，又兑了一些服务员给的圣水，喂给银枝。

不出意料，银枝并没有喝下去。

维里塔斯挑起一边眉梢，熟练地捏起他的下颌，自己喝了一口，随后俯低身躯，以吻的方式将药剂渡了过去。

皮肤滚烫，唇腔不遑多让，呼吸出来的气息落到皮肤，也让维里塔斯感动燥热难忍。

渡完药剂，维里塔斯撩起额海吐了一口气，额头跟鼻尖冒了一些汗水，全是热的。

银枝，该不会是一头火龙吧。

奇怪的想法跳跃到他的脑海，紧接着，维里塔斯好笑地挥掉，继续清洗帕子，给银枝擦拭身体。

一直忙到了后半夜，直到银枝体温明显下降了，维里塔斯才倦怠地趴在床上，眼睛闭起的瞬间就陷入了熟睡。

他并不知道……后面银枝醒了，还出去了一趟。

被缩短的睡眠中，维里塔斯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十分无助的躺在石子上面，躺到忘记了时间，让人感到恍惚。

等他醒了，都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鱼还是人。

因为身体硌得慌，手指无意识动弹，摸到的都是石头一样的东西。

等等…石头？

他随手抓了一块石头，举到了面前，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又被一闪而过的光芒刺激得半眯起来。

……不是石头。

维里塔斯的表情一瞬间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手中的硬物锐利澄清，是漂亮的鸽血红——准确来说，是漂亮的鸽血红宝石。

维里塔斯猛然坐起来，床铺也发出了硬物碰撞的清脆声音，还有类似于链条流动的声音，他环顾一眼，发现上面是颜色各异的宝石，金币以及各式各样的项链。

“……？”

枝枝：我要将全世界的亮晶晶都献给教授[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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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正反面距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