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果然来了,谢振鹭一下子换了一副神色,从容地起身取了外袍披上,又吩咐宫女给皇上上茶点,坐在榻边朝皇上颔首。
皇上大约是知道谢振鹭是什么本性,居高临下的对她说:“谢振鹭,你真当朕什么也不知道么?“
“怎么会,许是刚才动静大了些,传话的人误会了。”谢振鹭也不理会皇上的愤怒,只是淡淡地道。
虽然我恨极了暗场,恨极了皇上,可在谢振鹭这张嘴面前,我和皇上真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皇上问振鹭:“谢振鹭,朕有些奇怪,桑落毕竟是暗场的人,你怎么这么对她这么上心?”
谢振鹭的话却毫不留情:“宋与衡,我没忘记和你的交易,旁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皇上气急反笑:“好,我不管你对桑落是什么感情,不过桑落怎么说也是我暗场的人,要杀要剐还是由我的,你若是再像这样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信不信我杀了桑落?”
谢振鹭眯了眯眼睛,冷笑着看向皇上,“你敢?宋与衡,你尽可一试,我是杀不尽你那三千禁军,但是我若是想要你的命,你那三千禁军可护不住你。”
皇上有些懊恼,软了语气对谢振鹭说:“振鹭,是朕失言了,你别动气,好好休息,朕没想干涉你和桑落的事情,朕也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来和你兴师问罪的,朕只是担心你,来看看你。“
谢振鹭收起了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虚虚地倚在墙上:“宋与衡,你也早些歇下吧,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皇上走后,我俩都没说什么,就只是静静地躺着,好半晌,振鹭忽然对我说:“书夜,等这些事过去后,和我回天南城吧。”
我没作声,假装我已经睡着了。
我感受得到她刻意屏住的呼吸,以及良久之后轻轻的叹息。
皇上依然会日日来坤宁宫,只不过不会在夜里了,有时是来听御医给振鹭诊脉,有时是得了什么宝物或药材给振鹭把玩,有时是同振鹭用膳,有时是同振鹭下盘棋喝喝茶,有时只是来坐坐或借坤宁宫的书房看看书,就像我刻意地躲着他一样,他也会刻意地忽略我,我感受得到,皇上大约也是爱着振鹭的。
自从解了禁制,我的经脉便开始重塑,陈年旧伤也慢慢地愈合,振鹭指点着我重新修炼真气,我食量大增,个子窜得飞快。
转眼入了秋,中秋的那天皇上给振鹭带了一块玉佩,据说是蓬莱岛上的宝器,我见不得皇上看振鹭的那种眼神,便早早躲了去。
我坐在廊前阶下吹风,无聊地戏弄着地上的蚂蚁,屋里忽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我担心是屋里那两人打起来了,忙起身凝神听着,却听到振鹭叫我进去。
声音是我熟悉的从容温柔,我便放了心,估计只是振鹭惹皇上生气了,摔了些东西吧。
皇上看了我一眼:“桑落,你自己选,是留在暗场还是朕将你赐给振鹭?“
原来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我终究是不能一直躲在这坤宁宫中。
我拱手,说出我早已想好的说辞:“桑落前半世快意江湖,生杀予夺,虽少主惜才,愿留桑落于身侧作陪,然桑落实是不愿后半生龟缩于少主身后曲意逢迎。”
谢振鹭的脸色忽然就变得煞白,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泛着红,眸子里沁着水弥漫着化不开的浓雾,这样一双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喃喃道:“曲意逢迎?”
自那次给我化解气劲伤了心脉,振鹭的身子一直恢复得不怎么好,总是动不动就脸色苍白,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垂下眉眼,却看见她的手死死地抓着案几地边角,用力得手都泛着青。
对不起,振鹭,我还有事要办。
皇上取出母蛊,说道:“好,暗场桑落,领蛊吧。”
我正欲上前,振鹭叫住我:“桑落,你当真想好了?”
我朝振鹭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桑落不悔。”
指尖一麻,我又是暗场的桑落了。
振鹭捂着已经看得出轮廓的腹部慢慢在榻上坐下,阖上眼说:”宋与衡,传御医。”
振鹭是从不喊疼的,她一阖目便是痛极了,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又惹得振鹭动胎气了,她的身子本就没恢复。
皇上也慌了,忙传了御医将振鹭抱回寝殿,他伏在榻边,握着振鹭的手,眼神里满是焦急,我看着这一幕,有些刺眼,别开了头望向殿外。
“宋与衡,松开我。”谢雍淡淡地道
御医说,振鹭急火攻心,牵起了旧伤,动了胎气,要卧床静养。
振鹭闭上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句:“知道了,都出去吧。”
皇上还想说些什么,振鹭却猛地睁眼看向他,眼眸如寒星一般又冷又亮:“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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