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摘星满嘴都是不在意,左顾右盼地假装连眼神都懒得多给闻琤一个,余光却不停在往他身上瞟。
闻琤的脸色很不好看,说是发青都不为过,呼吸略显得有些粗重。叶摘星一直觉得“当场黑脸”和“气得要喷火”就是个形容,还是头一回见到了写实版本的。
他先是觉着新鲜有意思,可转念想到这居然是自己找闻琤闹的——说“闹”都不太够格,只是点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事,一没打架动拳头,二没出口骂脏话,鸡毛蒜皮得都没来得及量变出兄弟间瞎玩的范围,直接质变成了把人气成这样,说是转进如风都不为过。
可这风是怎么吹出来的转弯?
碰几下就急,闻琤是得有多嫌弃他?
人一旦有了个念头,就会止不住地为自己的判断找佐证。叶摘星从小捋到大,自顾自把闻琤告的状没收的糖留的作业清算一遍,桩桩件件都归类成了呈堂证供。
他越想越来气,有样学样地冷下一张脸,开始生一顿名曰“万万不肯吃半点亏”的闷气,一声不吭地坐回去写作业。
闻琤依旧恪尽职守地遵循着前一天定下来的时间表,到把相应的习题册拿出来,再推一份到叶摘星的面前。
他不说话,叶摘星也不准备理。没了心思去玩,小叶同志还难得正儿八经地学起来习。
叶摘星惹老师家长天怒人怨的点,主要还是在于别的“丰功伟绩”,比如入学第一周就从高一打到高三。虽然叶建国嘴上百般嫌弃他的成绩,但那多数是出于望子成龙的期盼,他在五十来人的班级差不多稳定地考到三十几名,好歹算在平均数左右,稳定发展能考个正儿八经的公办大学,不是太糟糕。
他认认真真写起作业,不偷懒也不耍赖,交出的成果也还算是像模像样。至少闻琤来检查的时候,叶摘星草草在他面前翻了一遍,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闻琤还想拿过去仔细检查,但叶摘星的气还没消,一把抢走练习册:“差不多行了。我给魏子珩拍答案,你自便吧。”
他现在越看闻琤越觉着不顺眼,趁机拿出一堆卷子习题,毫无必要地把桌子彻底铺满拍照。“自便”的选项昭然若揭,连地方都没给人家留,只剩下滚蛋一种可能。
闻琤安静地坐了片刻,知情识趣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说:“嗯。”
叶摘星没听见似的接着用手机咔嚓咔嚓地点快门,但是一听到闻琤关上门的声音,立马拨出去一个语音,气急败坏道:“有病吧!你说闻琤他是不是有病!”
魏子珩欲哭无泪:“不知道啊我的爹,他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是再没有一份数学作业答案我肯定得病入膏肓,还有英语,英语!这周作业都是克我的,全都是咱们老师自命题的卷子。”
叶摘星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二缺兄弟打赏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成河豚,咬牙切齿地致以真诚的祝愿:“那你没救了,再见!”
然后骂骂咧咧地把全套答案发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
没人来消防灭火,叶摘星的气性变本加厉地往上涨,生气的点除了“闻琤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嫌弃我”,又多出一则“闻琤居然没来解释解释”。他连晚上下楼吃饭都没个好脸色,还特意抢了张姨的位子,坐在了离闻琤最远的地方。
叶建国对这周末家里的学习氛围非常满意,从周六就筹划着想夸几句,顺便奖励一番零花钱。结果措了两天的词都蹦到嗓子眼了,愣是没氛围,临场改成改成问他们怎么回事。
叶摘星推说是觉着累了,不乐意动弹,更不想说话,自己已经被学习榨干。
这谎扯得多少欠缺了点诚意,叶建国还想追问。叶奶奶见状咳了两声,把话岔了过去。
“小琤不是来住一两天,以后都是一家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长着。”饭后,叶奶奶单独嘱咐叶建国,“你还能管一辈子?小孩吵架拌嘴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去。”
叶建国在教孩子的问题上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等糙老爷们的脑回路想不到的事情太多,所以听劝的效率非常高。老母亲的命令在上,他虽然第二天特意早起去送闻琤和叶摘星上学,但一路上多的一个字都没说。
SUV穿梭在清晨第一批高峰的车流里,开着空调窗户一关,安静得不像是去上学,像是要去蹲大牢。
不过上学这事也和蹲号子诚然有点像,都是把一群人圈在几栋楼里,吃喝拉撒不能出去,手机不能看电话不能打,严格执行时间表的作息——叶摘星这么想的时候,俨然是忘了上星期他是如何迫不及待地冲进新教室,又是如何地跟同学嘻嘻哈哈。
周一的早高峰格外吓人,车没开到校门口就堵在路中间了,学生纷纷下车步行。叶建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怕耽误时间大家一块迟到,放人下了车,忍着没去劝架讲和。
叶摘星扯着书包下车,背着身晃晃手,意思是和叶建国说晚上见、但是一眼都不想回头看闻琤。他不情不愿地进了学校,一见着魏子珩跟赵泽,就把人拉到一边去骂骂咧咧地诉苦。
听完叶摘星对闻琤的严肃指控,魏子珩和赵泽都有点茫然:“……”
魏子珩从门口往教室里看了眼,非常恍惚地确认:“爹,你是说闻琤不让你碰,不是说你给我找的后妈,对么?”
叶摘星:“你觉着今天不挨一顿揍人生就不完整是么?”
“不不不,”魏子珩慌忙拒绝,欲言又止地和赵泽交换了一个眼神,试探道,“闻大学霸那高岭之花样,有点洁癖也,也算是很正常的?嗨,他不乐意就不碰了呗,也不是多大的事,你俩的关系又不用拉小手钻树林……”
“洁癖?”叶摘星精准抓住重点,咬牙切齿地更明显了,杀气有如实质地乱窜,“你是说他嫌我脏?!”
魏子珩:“……你不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么,好像是什么有颜色的网站一样。”
叶摘星:“……”
不知道魏子珩是在哪进修的语言艺术,精妙地叫人怀疑他们师门流传至今也没什么名声,主要原因很可能是隔三差五就欠揍得让人灭一次口。
和兄弟们聊完回教室上早读课,叶摘星身上的杀气不减反增,威慑范围能辐射半个班,不少同学悄悄发来慰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咱星哥了、揍不揍一顿。
叶摘星先看了一遍消息列表里都有谁,没看着坐在他旁边那位,干脆把Q.Q签名改成“没事”,算是统一回复。
他狠狠剜了那个最该来最该来说句话的人一眼,就算闻琤起来让路也不走,赌气地从后边桌子上翻进来,踹飞了笔袋一个水瓶子俩,外加记事本一个还有草纸三张。
叶摘星一样一样捡起来还回去,在位置上坐好以后,终于听到闻琤说:“星星,别赌气了。”
“哦。”叶摘星低头乱翻自己的课本,翻过去两个单元,才发现拿错书了,又换上来一本,没忍住语气冷淡地补上一句,“我也没跟谁生气,就是不想理你。”
陈老师早上有急事没来,委托课代表帮忙管理早读,带着全班朗诵预习下个单元的必背课文。至少在叶摘星看来,这项活动实际意义不大,懒得跟着费嗓子,趴在桌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不知所云的文言文。
闻琤又说了些什么,叶摘星不去看他,也没听清他说的话。闻琤便递过来一张纸条,上边一字一画地写有“对不起”三个大字。
叶摘星翻了个白眼,龙飞凤舞地批下一个“阅”,把纸团丢了回去。
叶摘星小时候第一次传纸条就是和闻琤。
他们两个后来被转到了同一个幼儿园班级,那天老师组织活动,把桌椅调整成小学一样的排排坐,还给每个同学都发了纸和笔——就跟玩cosplay差不多,又可以称为过家家。
叶摘星还不会写字,悄悄和闻琤说要玩画像的游戏。
闻琤欣然答应,给叶摘星画成了一颗小星星。
然后叶摘星拿出了自己的画。
上边赫然是老师昨天教的猪头简笔画。
闻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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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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