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铲除渣攻

那去往尚书台的步辇路段不太平整。

不过,抬步辇的侍卫底盘稳当,步辇完全没有颠簸的迹象。

嬴曦坐在步辇上远望尚书台,不得不说,挺无语的。

他把系统招惹得像只小蜜蜂,在脑海里不停嗡嗡。

他要是因此跟系统发火,龙颜震怒,也不至于。

他有涵养,而甜统不过就是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可要再不说点什么,甜统想象力难以控制,嬴曦都不知道它到底在脑补些什么桥段了。

“辜负您?怎么辜负?他有别的受了?抓奸了?”

“陛下总是哄他,他还辜负陛下,依照陛下的身份和性格会哄人……”

“那是他不识抬举,他是渣攻,我们不跟他好!”

“陛下,你听我的,我有好多手段,咱让他追妻火葬场吧。”

嬴曦:“……”

嬴曦想确定甜统说得是不是大秦语。

确定是,他每个字都能听清,合到一起则是半懂不懂。

嬴曦琢磨着追妻火葬场的含义。

“你是说让他后悔?”

甜统点头:“嗯嗯!”

甜统拿出恋爱军师的姿态,因为它真的以为,右相苏雪仪,是嬴曦身边所有人里,跟他最有发展潜力的一股。

但是。

必须火葬场!

身为系统助手不能允许宿主吃亏,更何况,甜统早就加入过“铲除渣攻协会”并且做到了高层。

甜统声音扬起,得意地列出一套组合拳:“陛下,首先你要对他祛魅!”

“坚定地,不再为他付出。”

“然后,晾着他,打击他,让他知道你有更好的选择,并非离不开他。”

“任由他追悔莫及肝肠寸断,你自大步向前背影潇洒!就主打一个虐!”

这套组合技能,可谓是追妻火葬场的真谛。

系统从牙缝里挤出来传授经典。

嬴曦战略性吸气,竟然感到跟自己有些想法不谋而合,这个傻乎乎的甜统竟还挺有规划。

以恋爱系统灵活解决自身现实问题。

这是嬴曦最近制定的目标。

嬴曦斟酌着询问,看能否拓宽自己的思路:“何为祛魅?”

“就是不觉得他最好呀!”

嬴曦点头:“嗯。”

朕确实从此不会,再把他当成不可或缺的治世名臣了。

少年皇帝暗自将追妻火葬场,理解为一种高明的政治手段,是拿捏臣下的方法。

至于甜统最后所说那几句话,没什么生僻词语,嬴曦能懂,计划有完善,内心有启发。

嬴曦接过步辇底下,玉镜举到头顶递到跟前的香茶:“陛下请用。”

茶水一滴不洒,玉镜的手很稳。

嬴曦稳稳地端起茶托,掀开杯盖慢饮,是杏仁茶,甘醇浓厚,加过蜂蜜酥酪和碎干果。

玉镜这个太监真鬼灵精,居然连自己因为苏雪仪告假的事不愉快,没太吃饱也能想到,特地泡了杯杏仁茶。

嬴曦喝完多半盏,把杯子放下。

玉镜道:“陛下,前头就是尚书台。”又对其他人道:“尔等落辇时小心些,陛下脾胃禁不起摇晃。”

落辇以后进尚书台,又是段很长的距离。

出于不想耽误朝臣们工作的缘故,嬴曦没提前通知自己到来,众位朝官尚未出来迎驾。

甜统这时闷闷地商量:“陛下,我说了这么多话,给您献计策,可您还没告诉我到底跟苏雪仪怎么回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求求嘛,是搞外遇还是故意冷落,他怎么辜负您了?”

待会进尚书台,难免再提起苏雪仪,隐瞒没有可能。

嬴曦不宜再讳莫如深,自揭疮疤:

“朕曾礼贤下士,待他至真至诚。”

“前世苏雪仪辜负了朕的信任。”

“匈奴破城前几天,他就收到消息,早早率领家族成员,弃朕逃跑了。”

甜统默然。

说话间,玉镜打算派人通传,被嬴曦阻止,尚书台办公的大堂就在前面。

尚书台里乌泱泱全是朝臣。

主位乃丞相的位置。

上悬匾额,底下是屏风,屏风前面摆着张案台,案上有笔山、公文和相印等物。

苏雪仪告假,主位空缺。

当朝丞相虽然共有两名,但是大秦以右为尊,右相地位高过左相。

所以即使苏雪仪不在,左相冯庸也不能越俎代庖,坐到苏雪仪那个位置。

冯庸像个圆滚滚的陀螺,一边左右晃荡,另一边用公服的广袖拭汗。

在冯庸和主位区域的下首两侧,若干张木桌整齐得排列。

身穿各品阶公服的朝官吏员们,大多没在桌子跟前办公,官吏们把冯庸堵得严严实实,所遇公务棘手,人人等待讨要主意。

“北方青牛军贼匪虽已剿除,然而各地百姓,零零星星仍有起事,恢复建设需要大量物资,国库又没给批下银两,春耕在即,该怎么办!”这是来给朝廷要钱的。

这波话音未平,另一头话音又起,说话的是兵部吏员:“江南李义隆军队虎视眈眈,占据扬州,与江北呈对峙姿态。”

“毗邻敌战区的几座城池,处于时刻备战状态,军费消耗巨大,这笔钱从哪儿出?”

那工部有人高喊:“启夏门连年修缮数次,前年的账还未给工匠们结!今年虽然苏相已找出问题的症结,工还是得动,门得修,钱由谁付!”

“总不能让工部匠人们把嘴拴住,拿白骨垒墙?”

厅堂嘈杂。

众官员围绕冯庸,声音越来越大。

冯庸说不出来什么。

虽然冯庸原是户部出身,但户部是管钱的,不是造钱的。

眼下遇到的这些麻烦,涉及到各部门的积弊与杂症,各部门都等待有人站在高维给出决定,冯庸处理不了。

“这……这还是等苏相回来。”冯庸对其中一人说。

他又摆出笑脸,对另一人道:“广安兄,你的问题也等苏相痊愈再说。”

他糊弄了有十几个人,再在许多桩难办的事项里,选出件牵涉相对较少,最无关痛痒的一件:“这个……我,我可以做主。”

正堂门外,嬴曦已经观察许久了,将尚书台情况收入眼底,嬴曦深深吸了口气。

“陛下,可需要奴才通传?”玉镜额头冷汗涔涔,想提醒又不敢,饶是大总管拼命向正堂使眼色,奈何无人注意。

更漏走到整时刻,漏壶内置的撞钟触发,嘈杂的尚书台,倏然发出清越的一声钟鸣。

嗡——

内侍匆匆走进。

侍者小跑到冯庸跟前,小声提醒:“冯相,巳时到了。”

冯庸如蒙大赦,胖乎乎的脸庞放松,接着长出了口气。

巳时对应现代约十点,古代官员上班早,撑到十点,得有四五个小时,故而公厨正餐开放之前,尚书台内部有道加餐,多为酸梅汤醒脾膏这类闲食。

冯庸朝众人拱拱手:“诸位同僚,巳时已到,侍者已将餐食备好,诸位先消消心火垫补,养足精神,这样等到苏相回来,我等才能更好地商议国事。”

冯庸话语方出,众人会心一笑。

那笑根本不是冯庸说得好,而是众人早猜到,冯庸会有此话术。

冯庸能被选为左相,并非在尚书台能力超强,在于脾气好,善容忍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苏雪仪在时,冯庸对苏雪仪的决定唯有附和。

苏雪仪不在,冯庸不敢擅作主张,遇到找他拿主意的人太多的情况,就会用吃堵众人的嘴。

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冯庸的作风,就在暗中给左丞相取了个诨名,名曰伴食宰相。

俗称,陪吃闲饭的。

陪吃闲饭冯庸再次祭出绝招,众臣心底嗤笑,各自拱手回到座位,等待茶点上桌。

有的心说冯庸也不容易。

毕竟他的搭档是苏雪仪。

六朝名门,世家贵胄,自幼时起即誉满京华,苏雪仪才情冠绝长安,容貌俊美非凡。

苏雪仪样样拔尖,如果说,他哪里值得诟病,那就是他的脾气。

——苏雪仪比绝大部分才子还要傲慢。

他的傲慢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处理国事,但并不把事当回事,尽管每次都处理得宜,甚至超常发挥。

前世嬴曦会容忍,正是看中了苏雪仪的才华。

为了使苏雪仪安心留在尚书台办公,嬴曦曾给过苏雪仪许多特权。

就如别人的餐食倘若只有醒脾糕与饮品,苏雪仪总要多一样。

春日案头送花,夏日赐以凉食,秋季赠予滋补炖品,冬日另赏炭盆。冰敬炭敬,皆与常人不同。

以前,若苏雪仪称病,嬴曦不仅会免除他朝觐,还会亲自探视。

这样的优待对嬴曦来说已做到极致。

可是今生不同。

得知最终结局乃是背叛,嬴曦不仅对苏雪仪祛魅,还能记起苏雪仪前世提出的一些策略,提前抛出来,从而彻底打击苏雪仪的价值。

嬴曦勾唇,站在尚书台正堂外继续沉默。

那正堂里加餐用完,问题仍未解决,所以各位大臣不多时又开始了对冯庸的新一轮轰炸,安静的尚书台再度嘈杂。

冯庸又开始用他广阔的衣袖擦脑袋。

如果没有猜错,冯庸现在开始等午饭了。

“冯相!!!”

喊声未罢,人已骤至。

倏然间有名戴甲小将从另一扇门闯进正堂。

那小将军白衣银甲,穿得是英国公麾下制式装备,肋下夹着银盔,腰间缠着白绦,英国公这边依然还挂着重孝。

身在行伍嗓门难免大些,那小将军很着急,故而进来时顾不得礼数。

小将军大步流星踏到冯庸跟前,左右展臂拨开碍事的朝臣加塞。

“前日原英国公停灵过完头七,朝廷没给谥号下葬,说是苏相有公事外出,我等到今日。”

“今日苏相告假,又没人给拿主意,无法刻碑,大帅难以下葬!”

那小将军越说越激动,瞬间虎目含泪。

“大帅毕生为国尽忠,死于战事,死后竟不能入土为安——如此折辱功臣,是苏相的意思,您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末将今天拼上这条性命不要,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这小将军口无遮拦,整个尚书台陷入静寂。

谁都知道他在讽刺,他说皇帝故意给谢家难看。

皇帝谋害功臣的传闻,刚刚稍有平息,这会儿让功臣的部将自己说出口,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话题滚烫,人人都希望没长耳朵,没听见。

可着实听见了,又不能忽视。

冯庸作为尚书台的最长者,必须拿出态度,否则给皇帝惹来的是泼天大祸,纵使千刀万剐,责任他也负不起。

他当然也能安排礼部,赶紧给英国公弄个谥号,但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想给高还是给低?

冯庸还得拖延。

冯庸沉下脸道:“放肆!你想给现在的英国公引来杀身之祸吗?——还不速速回去,等候音讯!”

可那小将早已顾不得这些,哭泣道:“人死为大,这是最基本的道理,春气转暖,大帅的半副尸首早已腐烂。”

“大帅与我等并肩作战,战场上牺牲的袍泽,他都要亲自收殓,我等怎能看到了这个?”

那小将军硬顶撞道:“冯相让我再等,却不知大帅能不能等,若是大帅死不瞑目,夜里找冯相索要说法,不知冯相还能不能稳如泰山!”

古人忌讳谈及生死,害怕厉鬼冤魂。

冯庸圆润的脸孔霎时变色,仿佛有极端的恐惧,瞬间让他犹如被木楔楔在原地。

冯庸嘴唇惨白,表情扭曲得不正常,他缓慢地抬起手指,嗫嚅道:“你……出去……你……”

“冯相!”

“快传太医,冯相!!!”

尚书台陷入再度的混乱。

也不知冯庸真的气晕了,还是借机脱身。

眼前如此滑稽的尚书台,竟是大秦决策核心。

尚书台外,嬴曦感到顶破脑袋的怒气,掀袍迈进门槛。

玉镜暗中咬着后槽牙紧随其后,想着龙颜震怒完了完了。

众臣见嬴曦突然进尚书台视察工作,放开冯庸,表情同时僵硬,手脚不知该往哪儿安放。

少年皇帝身材削拔,衣袍因为步伐急促鼓风。

皇帝进殿,两边朝臣各自拱手让出道路。

皇帝坐上尚书台主位的座椅,摆开阵势质问。

众朝臣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然后各自噤若寒蝉。

嬴曦森然道:“怎么,离开苏雪仪,朕的江山也要完蛋了?”

众臣把头低得更深,眼观鼻鼻观心,引来嬴曦冷笑。

他提笔,玉镜立刻会意研墨,玉镜的小徒弟接到师父的眼色,赶紧打开奏折摊平宣纸。

笔走龙蛇。

嬴曦文不加点,已写完了第一份处理批复。

玉镜连忙提醒:“诸位大人,还不听旨速办?”

本文实属1v1,但因为是要解决逐个前世遗患,所以要把这些角色都碰见一遍。

与小谢的互动肯定会多多地有,以存稿向大家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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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闻乐见小剧场:

花花:捞小谢!

小谢:伸手.jpg

谢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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