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朕相信你

刹那间这道流言,将谢千里推向舆论的顶点。

太合适了,以至于都没谁能质疑流言有错。

谢千里儿时就以深谙军器性能闻名。

他的舅舅正是先皇。

他因在皇宫玩耍时,拆卸了兵部呈报给先皇的新式军器破甲弩,令先皇大为惊讶。

先皇荒唐但对拉扯大自己的姐姐尊敬,舅舅看外甥,哪个不喜欢的?

故而非但不以为忤,先皇还特许了不到十岁的谢千里出入军器监。

将他视若亲子,当作千里驹培养,溺爱至此,早就让他摸清楚了各种器械的底细。

当年的谢千里父母健在,又有先帝舅舅撑腰,是这座长安城头号贵公子。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皇帝,死了父母,又有个捕风捉影的杀父之仇在前。

纵使现任皇帝让他袭爵,批给他龙武军新建制,到底这是施恩、麻痹还是补偿,谁也不知道。

谢千里有弑君动机。

刹那间,所有刀锋对准了他,刀尖上的寒芒如点点雪花明亮。

可是谢千里既未反抗也没有躲。

他的沉稳比一切抗辩还更有力,因为英国公的泰然自若,反而使得持刀对准英国公的侍卫们像是失去胆气。

侍卫长握刀的手轻颤。

继而,刀尖位置不改,目光却偏移向皇帝,希望给出明示,杀还是不杀?

嬴曦顿了顿,反而认为谢千里是最没有可能暗杀自己的那个。

且不说他们前世矛盾重重,也酝酿到最后才爆发,今生自己一直有意在控制,他们关系恶化的进度。

只单说以嬴曦对谢千里的了解——

持械暗杀,看似能报父仇。

可如果自己就在刚才草率地驾崩……

原英国公谢稷牺牲,那才真就成为再也无迹可查的悬案!

谢千里应该希望父亲的死得到昭雪。

这样给天下留个乱局,他又不能保证自己能控制上林苑的局面当上新君。

他今天满打满算,只带来两名副将。

他图什么?

嬴曦设身处地考虑谢千里的处境,命令侍卫们收起刀。

众侍卫再度不可思议,收刀回鞘,雪亮的寒芒归拢。

人墙里,人与人的缝隙间,年轻的皇帝露出半张脸庞,他面容清贵,向圈外投出道视线。那视线显得坚定,做足了信任姿态。

“谢千里,朕相信你。”可嬴曦又在话尾,暗自补充了句后缀,道,在朕没拿到证据之前。

人墙外,谢千里寡淡的表情,在侍卫听奉皇命又一次对他放下兵刃后,咀嚼着那声相信,面容不自知焕发出几分神采。

谢千里:“臣必定不遗余力配合调查,无愧陛下信任,也还自身清白。”

皇帝既给出明确的态度,岛上这才有臣子陆陆续续地道:“禀陛下,臣等在赏花活动开始时是见过英国公的。”

“英国公在园中独自漫步,他背着手,手里提着根挂着嫩叶的树枝。”

“我等接近英国公欲打招呼,他膝头撞出只雪白色小鹿。”

“可能小鹿看见英国公手里有吃的,正好被吸引,想来英国公威严如山,我等谈话时都感到压迫,小鹿竟在他旁边绕来绕去。”

“直到与英国公分别后,我等还觉得这副情状有奇趣,还想要画下来。”

这几名臣子相互佐证。

这几个正是散席后要去教坊司追查《难忘今宵》词曲来源的徐文泽、风华等人。

嬴曦对马后炮不感兴趣。

然而谢千里与小鹿互动那幕,还是在他脑海匆匆划过。

嬴曦收敛思绪,赶走那个人那只鹿。

忽听谢千里道:“臣有线索启奏。”

嬴曦微怔:“讲。”

他话毕,谢千里接近尸体蹲身,更加揭开盖着成顺尸身的白布。

方才白布只到脖子,露出致命伤。

如今谢千里将白布向下,露出死者的手,成顺格挡时,手指被直接斩断。

成顺生前,虽奋力求生仍难逃一死。

嬴曦微垂双目。

甜统呜咽了声。

谢千里道:“他身上伤口两处。一处防御伤,一处致命伤。皆为刀伤。”

“臣身在军旅多年,见过刀伤无数,鉴伤虽不及刑部等衙署仵作,至少有几分心得。”

谢千里距离尸体很近。

他用手指指引,向瀛洲岛上君主和众同僚展示成顺的伤口。

他常年在尸山血海里拼杀,与苏雪仪方才溢出表面的嫌弃迥异,谢千里平静得,像面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此刀长约七八寸,能盈于袖中。”

“为何是刀而非别的?”

“因为刀单面开刃,惯用法是斩。”

“成公公这两处都是斩伤。”

谢千里自问自答时,瀛洲岛陷入静寂,他有奇特的影响力,话少而精,不含情绪,所以更能使人仔细聆听。

嬴曦:“你是说要找一个持刀人?”

“不止如此,诸位请看。”

他更加呈现出成顺的致命伤,那道划在脖子几乎将人斩首的刀痕。

嬴曦纵使已有准备,也还是对这道深可见骨的伤势难以直视。

嬴曦微微眯起眼睛。

甜统则是已经吓到发出颤音:“陛陛下……求你别再看了,我我害怕。”

“安心。”嬴曦安慰,“朕今后任务多做几个。”

甜统瑟瑟地回答:“喔。”

谢千里道:“刀势从左上向右下,这很特别,与常人持刀姿势正相反。”

他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尾端握在右手掌心,他慢慢比划。

众人看到他动作,尽管没有发力,但单凭那只手,以及手背凸起的筋络,亦能让人在霎时间联想起他挥舞一百零八斤游龙锷的力量。

谢千里:“如果我用右手杀人,伤口应从右上到左下,如今伤势相反,人不可能紧张时故意用反手的姿势。”

“如果真镇定到掩饰用刀习惯,就不会匆匆将尸体与弩机推入水中,放弃刺杀,还落了根手指在外头,很明显他慌了。”

谢千里:“他是个左撇子。”

瀛洲岛上,连清的眉心狠狠一跳!

然后连清四下环顾,面容由涨红变得惨白,视线还在不停寻索。

“怎……么会……”

“他为什么……敢……”

而分析到这时,谢千里表情亦是凝固,他似乎不肯相信,认为还有误会和转圜的余地。

此时刚好嬴荡探头过来,低头近看那具尸体,像是瞧着玩玩儿,嬴荡对万事万物都抱着无所谓的叛逆态度。

可他刚拢着袖子一倾身,袖筒里的东西,像是触动谢千里反应的开关。

谢千里背肌绷紧,刹然间,举起树枝抬手便刺!

永王反应不及。

永王既不想被谢千里刺中受伤,更不欲在这么多朝臣跟前丢人,他袖中流光一闪,骤然攥进掌心,是把七寸长的短刀!

短刀将树枝划断。

刀刃极为锋利,刃口给树枝削出个整齐的切面,树枝半截坠落。

谢千里逼视道:

“殿下也是左撇子,暗中佩了刀?”

***

像这种赏花宴,入席前都会有严格的搜身。

除侍卫之外,禁止佩剑,禁带锐器。

但也有如同永王这种混不吝的存在,皇帝尚且纵容,无人胆敢招惹。

永王带进来佩刀完全可能!

至于永王弑君……他什么干不出来?

仅御前藏刀,就能被判为谋逆重罪。

刹然间侍卫们再度拔刀出鞘!

众侍卫围绕永王,才刚收敛的杀气,再度肆意暴涨。

永王本就不禁招惹,这会儿混劲儿上来,也不管对面是谁,哪怕是皇帝的侍卫,他也照样出言不逊:

——“兄长早就看臣弟不顺眼了,放狗咬我。”

“兄长若想杀臣弟,不用费那么多弯弯绕绕,设局套我更没意思。”

“我是个左撇子,兄长早就知道。”

“我为谁学武,又曾为谁随身佩刀,兄长心里再清楚不过。”

“反正兄长现在说话大过天,真龙天子要杀我,要杀就杀好了。”

永王还未受审,自己竟先耍起性子。

嬴荡的刀是柄流光四溢的锐器,刀身微弯而雪亮,刀背通体嵌银,刀柄略有弧度,顶端镶着颗红色的明珠。

永王将短刀一甩,银红艳影连成片。

短刀斜插在浮岛地面松散的土层。

嬴荡平举双袖:“来啊,让刑部也好,宗正寺也行,把臣弟带走吧。”

嬴荡这副模样,混虽然混。

但反而显得他心里没鬼,若是真把永王认定为嫌犯,显然不能服众。

事件在这时陷入了僵局。

嬴曦没有想到,区区一根断指,竟然背后牵扯出桩弑君未遂的疑案。

嬴曦脑海虽有千头万绪,实际却只不过理出“嫌犯是个用刀的左撇子”这条单薄的线索。

赏花环节人人皆可能来瀛洲岛。

卫兵不敢查永王,能让永王藏把刀,不一定就完全敢查其他人,兴许还有谁能将刀带进赏花宴,再用这把刀削箭、割绳……□□,谋杀皇帝!

嬴曦这样想着,感觉身边全是恶人,都有可能面上带笑,暗中就对他伸出把刀。

嬴曦防备地看了一圈。

朝臣们注意到皇帝的视线,无论是否心虚,他们的头都低下来。

嬴曦高高在上的身份,注定他时常很难接触到真相,很难相信别人,很难被人信任。

嬴曦能够感觉到有一些朝臣在观望,还有一些朝臣,在看自己的笑话。

他如果不把真凶找到,那个想害他,却不慎被成顺发现的神秘人,也许还会酝酿下一次行动,下下次刺杀……

下次谁能保证,还会有这样的幸运?

下下次呢?

嬴曦只觉不寒而栗。

在谁也无法依靠时,嬴曦永远想到先仰仗自己。

他不相信凶手漏洞百出,到最后却仍抓不住这人的蛛丝马迹。

必定还有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

嬴曦屏住呼吸。

紧接着,他想到了恋爱系统。

嬴曦曾经多次盘算过应该活用恋爱系统的功能。

将甜统召唤出来,他命令道:“你用特写放大的能力,在朕的眼前,放大现场这片土地。”

甜统:“放大现场的土地?”

“做不到吗?”

“能、能做到。”甜统小声提醒说,“只不过陛下,我们一般都只放大强调NPC的身体细节、微表情、俊俏脸庞……我是个恋爱系统啊。”

花花:推理剧情下章结束!福尔摩曦上线了。

另外就是这周没有榜单,好难过。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暑假榜单太挤了,真的很害怕轮空到完结。

就突然有一种,我在认真写,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的挫败感,一直希望写文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但有时候关注数据和榜单,会让我很不快乐。

谢谢你能有缘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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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闻乐见小剧场:

小曦:“这是怎么了,不高兴吗?”

花花:“嗯。”

小曦:“朕不会让你不高兴的,你看——”

统统(撒花花)

统统(飘星星)

统统(变出小动物)

小曦(伸出龙袖擦眼泪):“花花,去寻找写文的快乐吧。”

花花(埋小曦)

我真的很喜欢小曦,不是梦女,就是想创造出完整的小说,给小曦一个圆满的结局。

谢谢阅读,今天的小剧场献丑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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