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夜无事发生。
直到一声清脆的鸡鸣划破天空,阳光顺着罅隙倾斜而下,溜进了窗缝,叫醒了屋内的人。
夏辞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沈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装待发,站在窗前,不知道在观察着些什么。
“醒了?”沈言川的目光短暂地从窗户外收回来,分给了夏辞,“去洗漱一下吧,咱们去阿军那儿看看。”
等到夏辞叼着牙刷从洗漱间里出来时,发现沈言川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窗前,面色凝重地眺望远方。
夏辞嘴里喊着泡沫,有些含糊不清地问沈言川:“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沈言川收回视线,“收拾好了吗?好了的话咱们就出门吧。”
“等我一下。”夏辞返回洗漱间,非常快速地漱了口,又胡乱抄了一把水洗脸——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做了一个简易的净水器,安在了水泵上。
之前那个不知道被谁拔去了,可把夏辞气得够呛。
“好了,走吧。”夏辞穿戴整齐后,招呼仍在窗边发呆的沈言川。
“哦,好。”沈言川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夏辞一起出了门。
二人一路上都没什么交流,几乎都是夏辞抛出问题,而沈言川只用寥寥的三两字答了。
夏辞看出了沈言川的心不在焉,便也没了与之继续交谈的兴致,说了没几句话,就暂停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此后无言,等到了阿军住的吊脚楼下的时候,沈言川主动说了第一句话:“沈曼妮怎么没来?”
被沈言川忽视了一路的夏辞,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说话时也掺杂了些许火药味:“怎么,你想她了?”
沈言川却故意说:“怎么,你吃醋了?”
夏辞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沈言川时不时的抽风,总之这次没有将“你是不是有病”问出口,把沈言川丢在原地,自己先上了吊脚楼的楼梯。
沈言川跟着夏辞进了屋,就看见一屋子的血迹,一大滩地糊在地板上,阿军却不知所踪。
夏辞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沈言川抢先一步插了话。
偏偏沈言川这次得了便宜还卖乖,欠揍地跟在夏辞身后问他:“欸?你这次怎么没骂我?”
现在的场面,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吗?!
夏辞这次终于忍不住了,将刚刚憋回去的那句话问了出口:“你有病吧?”
沈言川刚刚心满意足地掏出自己那部喷子手机,结果没有听到夏辞的下文,狐疑地看向了夏辞:“你现在脾气变好了?”
“?!”夏辞无语地从沈言川手里接过喷子手机,“你现在要用?”
“嗯,要用。”沈言川说,“你现在这儿发泄着,我去门口等你。”
“?”夏辞更无语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对着空气骂人,岂不是很像个神经病?!”
“确实有点。”沈言川其实一直也都是这么觉得的,否则他不会在认识夏辞之后,才开始频繁使用这部手机。
在这之前,沈言川如果想用的话,只能自己像夏辞这样,一个人拿着手机、对着空气发疯,太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了。
沈言川自己不干,却让夏辞这样做。
“我不管,你留在这儿。”夏辞·十分“霸道”地向沈言川提出要求。
沈言川自知理亏,只好按照夏辞的要求做。
于是沈言川这辈子第二次听到夏辞“精彩绝伦”的脏话表演。
喷子手机开机后,沈言川向着面对着正门的窗户一指:“麻烦你帮我把那里的东西拿过来。”
夏辞顺着沈言川所指的方向摸过去,才发现窗户缝里居然支着一个小小的摄像头,正正好好卡在槽子里,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头,还正好跟窗框和玻璃接口的地方积的灰融为一色。
如果不凑到跟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更别说是在漆黑的深夜里了。
夏辞捏起那一枚小小的摄像头,放到沈言川手里:“这是你放的吗?”
“对,昨天阿军抱着你的大腿恳求你帮他找孩子的时候,我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放进去的。”沈言川扣开摄像头的后壳,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小的储存卡。
夏辞从沈言川手里接过暂时已经没有用了的摄像头,然后问沈言川:“你有读卡器吗?”
“没有,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打开这部手机。”沈言川告诉夏辞,“现在的手机都没有插储存卡的了,我带进来的手机也一样。不过这部手机是我从之前的游戏中得到的道具,那个故事的游戏背景是10年左右,所以这部手机还是插储存卡使用的那种款式。”
沈言川取下胸口口袋上夹着的领带夹——因为他觉得在这里一本正经地打着领带有些太蠢,所以早早就把领带丢掉了,但是想到万一领带夹还有用,就留了下来,夹在了西装胸口的口袋上。
沈言川取下领带夹,挑开喷子手机侧面安插储存卡的槽位,将储存卡塞了进去。
就在沈言川摆弄手机的时候,夏辞也在研究自己手里的摄像头:“话说,你哪来的摄像头。”
“哦,这个是我们单位的执法记录仪。”沈言川头也没抬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被卷进来的时候,是跟着师父在案发现场学习呢。我那个时候帮着师父举着执法记录仪记录呢,师父发现了关键线索,让我送去给把车停在山下的检验科的同事。结果那么短一段路,被我越走越长,我还以为我是在荒山里迷路了,谁知道是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好家伙,咱俩一模一样,也是在那种空无一人的地方,短短的一段路越走越长,然后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不过一个是认真工作的人民警察,一个是出门取外卖的休假宅男,夏辞心想咱俩的差别其实还是有一点儿大的。
“那大家可能都是这么进来的,我也没有问过别人。”说话间,沈言川已经将将昨晚拍下的视频看了一半,把视频的进度条定位到了关键地方,然后招呼夏辞,“你快来看。”
夏辞凑头过去,只见视频里先是一片乌漆嘛黑,只能隐约看见床上鼓起一个鼓包,大概是阿军正在睡觉。
忽然镜头里的画面亮了一下——是房子的门被打开,月光照了进来,又被门口的影子挡了大半。
那影子看着有些许人形,却又不是很像。究其原因,原来是那“人”的身上好像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树杈似的,交错着往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伸,要不是能勉强看出他的四肢轮廓,那便活像是一根枯木被人搬来放在了门口。
“这是……”夏辞紧皱着的眉头表现出了他的疑惑,“是阿军昨天白天砍的树吗?”
“应该是。”沈言川的猜测跟夏辞的**不离十。
“那他手里拿的是?”夏辞瞪大了眼睛,努力辨认着视频里的“人”勉强可以称之为“手”的地方,握着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是斧头。”沈言川给出了答案。
夏辞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更大了:“该不会就是白天里阿军砍他的那把斧头吧?”
“大概率就是了。”沈言川已经快要猜到,那天夸阿提所说的,砍树的人会受到的惩罚究竟是什么了。
夏辞同样也猜到了:“所以,白天阿军用这把斧头砍了它,那晚上它要用这把斧头……”
夏辞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人”拖着它盘根错节的腿迈进了屋,长到拖了一地的枝干,在地上拖拽时留下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
沈言川手指微动,将音量键调小了两格,守护住了自己和夏辞的耳朵。
这么大的动静,阿军不可能不醒,只见他撑起上半身,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了一句“谁啊”。
听起来眼前诡异的一幕,已经把阿军吓得魂不附体了。
来“人”却没有回应阿军的问题,而是保持着它缓慢地速度,挪到了阿军的床边。
“你……你要干嘛?!”阿军吓坏了,想要翻身下床,逃出门去,却因为过度惊吓导致的腿软摔倒在门边,又被地上的枝蔓缠住了脚踝,拖回了怪物的脚边。
地上是摄像头的盲区,镜头里看不见阿军的身影,但听动静,他还在奋力挣扎着。
只见那怪物高举起手中的斧头,用力地砸下——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夏辞好像听到皮球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再细想一下,那或许是阿军的头……
原来小时候儿歌里唱的“你的头,像皮球”是真的啊,也太地狱了。
与此同时,画面里的怪物,身形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待他一斧子下去砍掉了阿军的头之后,再次直起身时,原本空落落的地方,就好像真的长出了一颗头似的。
怪物的动作还在继续,又是一斧头,它胳膊上斜伸出去的枝干似乎少了不少——
咣!咣!咣!
一斧头接着一斧头,怪物也慢慢地变成了人。
一个砍树的日次里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死了,一个新的曼萨族人在夜晚悄无声息地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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