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潘氏心头猛地一跳,江延庭这是在兴师问罪吗?为了江柠歌那臭丫头?

又想到江延庭自作主张给江柠歌的冬衣,让清梨伤心,也让自己这个主母的颜面荡然无存,心中也升起一股气:“清梨早早就来请安了,这丫头到了辰时还不来,目中还有我这个母亲么?我说教训她一下有什么错?”

母亲?江柠歌心中冷笑,刚到江家没多久时,她倒是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

有一次潘氏曾带她和江清梨参加过一次京中夫人的聚会,那时的她什么规矩都不会,性子唯唯诺诺,在众夫人面前给丢尽了潘氏的脸,被外人戏称“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反观江清梨,一手古琴谈得惊艳四座,让潘氏脸上赚足了光彩。

从筵席上回来,潘氏就把她狠狠训了一顿,勒令让她从此不要再叫自己“母亲”,也不要再叫清梨“姐姐”,她们没有这么没用的女儿和妹妹。

当时原身的世界都崩塌了,抱着小小的身子躲在床角,泪流了一整夜,第二天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从那起,原身就一直称呼潘氏为“夫人”,江清梨为“大小姐”。

只不过原身改变称呼是慑于潘氏的教训,现在的江柠歌则是从心里就不愿意认她们。

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潘氏此刻好意思自称“母亲”?

江延庭脸色并没有和缓,反而更加阴黑:“是我下朝顺道去看了柠歌,误了她来请安的时间,怎么夫人连我也要一起责罚吗?”

没有说去醉苏堤吃了个早膳,只说“顺道去看望”,这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去女儿院中用膳了,江柠歌微微挑眉,没有戳穿江延庭。

大概在他心里,女儿只会烧火做饭,不会琴棋书画,到底上不得台面吧。

江柠歌心里无波无澜,给江延庭做饭吃,本来就是一场利益交换,他满足了口腹之欲,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谁都没有损失。

江清梨听了却大为震惊,父亲以前从没去过江柠歌的院子,哪怕是在江柠歌受罚、哭成泪人时也没去过,今日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用力讨好,江柠歌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在意,凭什么江延庭反而对江柠歌越来越上心了?

“我怎么敢责罚老爷。”潘氏也颇为不理解,但还是得顺坡下,“既然柠歌是陪老爷说话,那也算请安了。”

江柠歌微微福了个身,算是给潘氏请了个安,完成一整日的差事。

潘氏仔仔细细把江柠歌从上看到下,确定这回她身上没有带吃食,才道:“老爷快坐下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又是故意只喊了江延庭,拿江柠歌当透明人,想把昨日的尴尬再次加诸到江柠歌身上。

昨日柠歌带了煎饼果子,凑巧缓解了尴尬,今日可什么都没带,看她尴不尴尬。

江柠歌其实心中挺想笑,这潘氏的心眼简直比针眼还细,一天到晚整出有的没的名堂,名为当家主母,干的却是让人讥讽的事。

不料江延庭却没给她这个面子,直言道:“你们吃吧,我不吃了,今日上朝起得太早,到现在没什么胃口。”

说完,竟是准备离开。

潘氏愣在原地,她这个“让人尴尬”的计划不仅实施不了,江延庭甚至都不陪她们吃饭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对了。”江延庭顿住脚步,又回头道,“柠歌院里的粗使下人太少,再给她拨几个。”

潘氏不得不应声:“哎,知道了。”

江延庭走后,江柠歌也欠了欠身:“我也回去了。”

潘氏一早心情被搞得乱七八糟,再也没有心情搭理江柠歌,无力地摆摆手,让她走了。

江柠歌一走,潘氏就跌坐在椅子上,跟抽干了全身的劲儿一样,虚虚问道:“清梨,你说你爹是不是觉得我对江柠歌不好?可江柠歌她实在太忤逆,为什么你爹他不讨厌。”

江清梨也是心头苦涩,今早发生的事让她始料未及,强硬忍下心里的难受,劝慰道:“许是二妹妹在父亲面前太过乖巧,在母亲和我面前不一样吧。”

潘氏立刻捕捉“乖巧”二字,讨巧卖乖也叫乖巧,可不是什么好词,那臭丫头竟然两副面孔,不把亲娘当回事,还让江延庭厌恶她。

吱呀——夏蝉推门进来了。

江清梨立刻问:“打听到父亲的踪迹了吗?他下朝后有没有立刻回府?去了醉苏堤多长时间?”

夏蝉摇摇头:“夫人小姐赎罪,奴婢什么都没打听到。”

并非她做事蠢笨,而且去了很多地方打听,府门口的守卫,江延庭身边的随从,全都守口如瓶,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江清梨淡淡道:“老爷去了醉苏堤,看望二妹妹了。”

这是江延庭自己交代的,至于真正去了哪里,待了多久,竟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潘氏道,“他该不会去了夏氏那里。”

要是去夏氏那里就好了,江清梨心说,母亲不希望父亲去妾室那里,而她则不希望父亲去江柠歌那里:“父亲该不会在醉苏堤吃的早膳吧?”

潘氏一愣,旋即否定了:“那丫头的确会自己做饭,可她一个乡下来的能做什么精致可口的菜肴,你爹的嘴最挑剔肯定不会吃江柠歌做的饭。”

江清梨没有立刻被说服,江柠歌的确是从乡下农庄上来的不假,可那两碟点心做得如此栩栩如生,还有昨日那煎饼果子做的色香味俱全,真的是一个乡下没见识的姑娘的手艺吗?

可她查过江柠歌,江柠歌在襁褓中被替换后就被卖给了一户农民,那农户家孩子不少,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教育,无非让跟着干农活,冬季里跟农庄上的庖厨打下手赚点钱,要说正儿八经学厨艺,那几乎不可能。

这样的手艺连江家庖厨的一丁点都不如,江延庭怎么会愿意吃?

想不明白,江清梨放弃思考了。

翌日早上,江柠歌刚起床,江延庭身边的随从就敲门了。

“二小姐,老爷交代,等他下朝后依旧来这边用早膳,请您务必做着老爷那份饭。”

江柠歌打着哈欠挥挥手:“知道啦。”

随从走后,江柠歌喊了冬雪起床晨练,而后随手挽了个发髻,显得干脆利落,有点习武之人那风姿了。

她最近日日晨练,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线条越发流畅,腰腹上也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整个人的身姿越发玲珑动人。

刚起床的冬雪迷迷糊糊乍看到江柠歌,不仅“哇塞”出声:“小姐,你这个样子也太好看啦吧!”

虽然冬雪天天感慨天天夸,江柠歌还是听得心花怒放:“怎么好看啦?”

“就是……”冬雪词汇有些匮乏,“不单单有姑娘家的美,还有男子家的英气,有点像翩翩公子。”

“就是帅呗。”江柠歌接话。

冬雪不懂:“什么是帅啊?”

“就是飒。”

“对对对……”

主仆俩说着闲话,一套五禽戏加八段锦打下来身体都微微出汗了。

“等再打段时间,早上就改别的项目来晨练。”江柠歌道,“这两套都打腻歪了。”

两人从最开始的动作不熟练,需要对照着画册练习,到现在打得行云流水,着实有点太熟练了。

冬雪学的慢了点,刚学会不久,不过她也愿意尝试新鲜玩意,因为小姐做什么都带着她,不像其他小姐,非要分出什么是丫鬟该做的事,什么是小姐该做的事。

小姐学习六艺女红,丫鬟就活该倒夜壶。

“那咱练什么呀小姐?”冬雪十分有兴趣得凑上去问。

江柠歌想了想:“投壶吧,世家的公子小姐不都爱玩吗?咱也高雅一回。”

冬雪高兴得差点欢呼出声,小姐带她玩世家公子小姐才能玩的游戏啦!

昨晚上两人提前包了小馄饨,今天的早饭稍微一煮就成,因此江柠歌并不着急,算着时间等江延庭快下朝时再煮。

烹了盏茶,她便坐在亭子下悠闲地喝,顺手捏了鱼食往池塘里撒,那红鱼贪吃,长得飞快,几日功夫已经又长了,正在水中欢快地抢食吃。

闲坐了会儿,江柠歌便去煮小馄饨,小馄包得小巧可爱,跟小元宝似的,“咕咚咕咚”往沸水里跳。

今天依旧是三张吃饭的嘴,江柠歌算好正好煮三碗,她不喜欢吃剩饭,也不习惯浪费,最好煮得适量。

趁馄饨在锅中蒸煮的空挡,江柠歌摆了三只碗,碗底搁调料,又放了些紫菜和虾皮,还在自己和江延庭碗中放了些许干辣椒面,冬雪不能吃辣,没给她放。

算着时间该下朝了,锅里的馄饨也沸了三溜,该出锅了。

“冬雪,今儿阳光好,端到亭子里吃。”江柠歌交代道,“然后再帮我烧火,我再煎几个鸡蛋来吃。”

冬雪欢快地应了声,把盛好的馄饨一一摆出去,放在亭中晾着。

“呲喇——”

热油锅中打入鸡蛋,蛋香裹着油香瞬间在厨房扩散,鸡蛋在锅中跳舞,边缘逐渐鼓出蛋花。

江景墨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一来就看到石桌上香喷喷的馄饨。

“哇,这是给我准备的吗?二妹妹太懂二哥哥了。”他喜笑颜开道。

可惜厨房太吵,江柠歌没听到夸赞,看到院中江景墨的身影,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二少爷竟然能起这么早。”

江景墨也没听到柠歌说了个什么,只听到清脆的声音,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嗐,客气客气,几天不吃你的手艺,太馋了,过来解解馋。”

江柠歌:“我再煎几个鸡蛋!”

江景墨:“好,我先尝尝这馄饨啊!”

两人全程几乎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听到了几个不关键的词汇。

江景墨便开始心安理得地吃馄饨,三碗,不是给他准备的还有谁?这醉苏堤还有别人会来吗?没有。

说来就是这么凑巧,正吃着,江延庭下朝回来,一进门就见到江景墨正在他的位置上大快朵颐。

平时严肃威严的江延庭大惊失色,喝道:“小兔崽子,谁让你吃我的馄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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