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柠歌又恢复了睡到自然醒的作息,反正也不用早早去见潘氏。
小火炉烧得很旺,房中温暖如春,起床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昨个儿院中送来一些人手,七八个,丫鬟和杂役都有,江柠歌挑了三四个合眼缘的,留下来做院中的杂活,其他的都送回去了,醉苏堤确实不需要太多人打搅清净。
晨练活动已经从五禽戏和八段锦换成了投壶,投壶装备是冬雪去集市上新买的,冬雪一大早吩咐人把铜壶和箭矢摆好,就等江柠歌来玩。
江柠歌还是平生第一次玩这种游戏,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投进去一支,倘若还没冬雪投进去的多,那可要在新来的下人面前丢大人了。
好在多年练习刀工的基础,能切薄如蝉翼牛肉的手同样能分毫不颤地持拿箭矢,能切菊花豆腐的眼力让箭矢稳稳投进壶中也不是难事。
“铛——”
箭矢稳稳投进壶中,龙首倚竿!
冬雪他们这些下人没玩过,不知道这叫什么名称,只觉得二小姐好厉害,一下子就投中了,非常捧场地鼓起掌。
江柠歌自己也惊了,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厉害,脸上表情从惊讶到笑呵呵,自信心一下子就涨上来了,又拿起两根箭筹。
“唰!唰!”
双双横壶!
冬雪惊讶地张大嘴巴,要说刚才小姐是撞上了,这回是真本事吧?
江柠歌也没想到,殊不知多年拿刀的稳当劲儿,早就让她的手和眼远超常人,投壶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冬雪你也来试试。”
连中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游戏挺简单,便喊冬雪一起来玩。
冬雪也被小姐得心应手的模样鼓舞了信心,拿起一根箭矢瞄准,投了出去。
“啪。”
箭矢掉在地上。
“没关系,再来。”江柠歌鼓励道。
冬雪又连投三支,毫无例外,全都落地,投完面色讪讪,又羞又窘。
“噗呲。”江柠歌没忍住,笑了出来。
冬雪绷不住了,娇闹道:“跟小姐对比太惨烈了!我不玩了,我去准备食材。”
江柠歌笑着摇摇头,这丫头的准头也忒差了,明天起好好教教她吧。
天儿不早了,她也该去做饭了,还有江延庭和江景墨两张嘴等着吃饭呢,今儿这俩人可是都打了招呼,不存在谁吃了谁的岔劈事。
剩下的几个下人还站在原地,望着江柠歌欢快地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初到醉苏堤,这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且说这位二小姐,府中都说她是农庄上养大的,不懂规矩不知轻重,惹得嫡母不喜欢,待遇还不如身为养女的大小姐,可今日一见,二小姐身上没有一点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样子,那模样和身段比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好看。
而且二小姐脸上神采飞扬,眼眸明媚灵动,分毫没有被嫡母和府中人不喜欢的自卑和伤感。
最最让他们羡慕的是,二小姐竟然待冬雪那样好,要知道冬雪可是个末等丫鬟,二小姐不仅丝毫不嫌弃,还带她玩投壶,那可是世家小姐和公子才能玩的游戏,天知道当冬雪拿起箭筹时,他们心里有多羡慕……
江柠歌打了胡辣汤,炸了茴香小油条和牛肉盒,典型的中原早膳。
牛肉盒出锅时,江延庭和江景墨来了,后者瞧见江柠歌一手端一筐,忙上前接了一筐,避免她烫了手。
把一筐香喷喷的茴香小油条放桌上,江景墨又去帮忙盛胡辣汤,拿碗筷,整个一勤劳的小蜜蜂。
江延庭十分欣慰地看着这一幕,兄友弟恭又孝敬和乐,感慨这纨绔终于懂事了。
江景墨自认为十分殷勤,趁拿勺的空挡,讨赏似的小声道:“我勤快吧?这顿饭不用给钱了吧?”
江柠歌一口拒绝:“那不行,我却不知道,你这殷勤样是为了省顿饭钱,还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
江景墨哑口无言,还真被这丫头说着了,两方面原因都有吧,但最重要的还是怕亲妹妹累着啊喂!
江柠歌无声笑了笑,羊毛不薅白不薅,反正江景墨有钱,看在他今日勤快的份上,给打个九点九折吧。
饭菜全都端上桌,极其普通的一桌家常早餐,没有大鱼大肉,色香味却如同利爪一样勾引人。
“柠歌,这是什么?”江延庭指着胡辣汤问,这碗汤的灰褐一团,卖相不是特别好。
“胡辣汤。”江柠歌答道,“父亲以前没吃过?不如今天尝尝,味道还不错。”
江延庭点点头,心里并没有完全相信,而是被那最香的牛肉盒子吸引了,率先抬了一块切开的肉盒吃。
“嘎吱——”
这牛肉的外皮太酥脆了,色泽金黄油光满满,让人看了就迫不及待想吃。
入口的味道没有让人失望,江延庭眼睛都亮了,且不说酥皮的油香酥脆,光是里面的肉牛馅儿都让人香迷糊了,牛肉被剁成肉泥,和葱花裹挟在一起,汤汁充盈在其中,咬上一口就不得不吮吸一口汤汁,肉和肉汤的香味在味蕾上爆炸,实在太美味了!
江延庭不信江柠歌的话,江景墨却相信,他已经完全被江柠歌的厨艺征服了,哪怕柠歌做一坨焦糊糊,他也相信那是一种卖相不佳的美味。
于是他选择先品尝胡辣汤,江柠歌教他往碗里搁一勺香醋和香油,搅匀了再吃,一勺汤送入口中,鲜香辛辣的味道直冲口腔,江景墨措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江延庭幸灾乐祸笑道:“还是我选的对吧?”
“不不不。”江景墨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非常好喝!”
只不过方才喝急了,他又一连灌了几勺,汤里的海带条、粉条、豆皮纷纷被吸入口中,胡椒粉、香醋和香油的味道中和得刚刚好,麻麻辣辣、酸酸香香,连喝几口鼻尖都出汗了,一个字:爽!绝!过瘾!
江延庭嚼着他的牛肉盒,瞧江景墨那喝到停不下来的模样,开始怀疑是不是他手里的胡辣汤比自己的肉盒更美味,犹豫着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胡辣汤。
嗯?竟然还不错,差点就错过了!
江延庭三下五除二吃完肉盒,就开始享用胡辣汤,一抬头,才发现真正的高手是江柠歌。
江柠歌抽出一根茴香小油条,先是“咔擦”一声咬掉一口,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小油条模样可可爱爱,外面是焦焦脆脆的皮,皮上零零散散裹着椒盐和小茴香,里面是膨胀很厉害的气孔软面,整体味道更多是面食的柔香和小茴香的辛香。
剩下的一半照例泡进胡辣汤中,筷子一压,小油条冒着气泡浸入汤中,等再捞出来时气孔里面灌满了汤汁,再一下填进口中,小油条变得绵绵软软,外面被辛香的胡辣汤汁包围,别有一番更妙的风味。
江延庭看呆了,还能这么吃?再看看江景墨,也已经把肉盒泡进胡辣汤里,合着什么都能泡啊。
立刻学着江柠歌的样子,把小油条撕吧撕吧扔进汤里,泡软了再吃。
于是三个不到不惑之年的青年壮年人,跟没牙老太太似的,全都选择吃泡软了的软饭,谁也别说谁。
“汤”过三巡,江延庭吃得颇为满意,肚子差不多也填饱了,慢悠悠道:“柠歌啊,早上做饭太辛苦了,请安不用去那么早,赶不上辰时也没关系。”
江柠歌挑了挑眉,这夫妻俩还真有默契,昨个春画刚过来传过话,今早江延庭就说请安不用晨时之前,浅笑道:“夫人说了,让我辰时以后再过去。”
江延庭点点头,似乎对潘氏突如其来的贤惠很满意,又道:“你夏姨娘通常也是过了辰时才去前院,先前你们见得不多,可借此机会多熟识。”
江柠歌敷衍地点点头,对夏氏的印象着实一般。
说到夏氏,江景墨耳朵都竖起来了,以前他不管,现在他觉得江柠歌这姑娘还不错,可不想柠歌和亲娘之间产生不愉快。
凑到江柠歌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不会让娘为难你的。”
江柠歌心中微暖,江景墨这个不靠谱的,也算是江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护着她的人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不会让自己再陷入谁都能欺负的境地。
饭后,江延庭和江景墨都离开了,冬雪带着几个下人收拾厨房,院中多些这人似乎也不错,不用自己动手料理了。
江柠歌换了一身崭新的冬装,重新梳了长发,准备出发去前院。
走到前院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夏氏的声音:“二小姐架子够大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请安,真不把您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接着是潘氏阴阳怪气地声音:“她呀,我可不敢管,说一句她顶十句,也不知道在农庄上怎么教养的,还是咱们清梨好,哪哪都优秀。”
江柠歌轻笑一声,这夏氏还真是潘氏的狗腿,生的儿子倒还算讲义气,怎么自己这般拎不清。
她理了理衣裙,抬脚跨进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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