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林风娴没接到都风的电话，反而率先等来了卢依依的电话，卢依依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听得她直皱眉。

林风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别哭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没事，别哭了。”

卢依依吸了吸鼻子，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小娴，咱们之前说的话还算数不？”

“哪句？”林风娴问道。

卢依依又忍不住哭了，小声说道：“就是苟富贵，勿相忘那句。”

“算，算。你现在在哪呢？我坐飞机去找你。”卢依依已经顺利毕业回自己家了，照常理来说，她要去找卢依依，还真就是只能坐飞机去。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卢依依抽抽嗒嗒地说道。

林风娴这两年搬了好几次家，听她这么说，就问道：“哪个小区？”

“风华别院。”

十几分钟后，林风娴搂着哭唧唧的卢依依安慰着，问了半天都没问出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让她先在自己家住下来。

卢依依刚住下，林风娴就接到了问支队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地说：“万钤青想见你。”

“哦，我可以不去吗？”林风娴闲闲地问道。

“可以！”问支队的声音微微抬高，显然很满意收到这样的回复。

林风娴倚在卧室阳台上，轻笑道：“问支队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问支队坦然地说道：“你现在有了孩子，事业也发展得不错，最好就不要再和过去有纠葛了，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林风娴眼睛微合，回忆着这一段时间的舆论，别看她现在在舆论场上仿佛天选之女，被人人歌颂，可一旦这个风头过去，等待她的，必定是不择手段的挖黑料。

很不巧，在前几年，有关她的新闻报道并不少，而且并不算太正面，最重要的是风物小区有很多人都见过她和万钤青在一起，万钤青被抓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围观，要真查起来，这里面可做文章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她无所谓，但她的孩子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万钤青不能成为她孩子一辈子洗不脱的黑点。

因此，林风娴说道：“那恐怕要让问支队失望了，我想去见见他。”

“为什么？”问支队脱口而出，他完全想不通林风娴为什么要去见万钤青，他可不觉得眼睛都不眨地把万钤青弄成死刑的林风娴，这会儿又忽然觉得一日夫妻百日恩了。

“嗯……大概是觉得有意思吧，要是问支队不想让我去的话，不如我们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林风娴说道。

问支队蹙眉，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忽然变成他不想她去看万钤青了，但他确实有点担心，万钤青是连环杀人犯，林风娴的情况又有点微妙。

万一林风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被万钤青引导上了不归路，那恐怕H市又要经历一段腥风血雨的日子了。

于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什么游戏？”

林风娴勾唇，问道：“对当我孩子他爸有兴趣吗？”

“……林风娴，你喝酒了？说什么疯话呢？”问支队有些不可置信，他可从来没对林风娴起过心思，虽然万钤青当初说他是她的奸夫，他也一直觉得万钤青在无差别攻击而已。

“开玩笑的。”在得到问支队不愿意当挡箭牌之后，林风娴心里微微一叹，果然不好骗。

虽然问支队没有答应林风娴，但他似乎很担心林风娴被万钤青引导得跑偏，所以林风娴去见万钤青那天，是他开车送去的。

林风娴临去见万钤青前，他还提醒道：“你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又是孩子的母亲，千万不要犯傻啊。”

林风娴无奈，问支队的话实在是有些歧义，他光顾着让她答应他，没注意到周围的狱警脸色都变了，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绿帽侠。

林风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被送去见了万钤青。

两人两年不见，林风娴除了多出了些母亲的温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万钤青则憔悴多了，看着像年近四十。

国家的死刑非常严谨，即使万钤青证据链和人证齐全，可他想尽办法拖延时间，近两年翻供了两次，拖到现在还没正式宣判死刑，不过……也快了。

看到林风娴，万钤青喉结微微滚动，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半晌才说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你们这两年还好吧？”

万钤青当初可是多次杀林风娴未遂的，即使后来两人住在一起了，他的杀人念头也没有消减，现在露出这副模样倒是好笑。

这么想着，林风娴微笑说道：“如你所见，我还不错，至于……孩子？我以为你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呢？怎么？是我当初没有说清楚吗？”

万钤青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忏悔了自己当初的丧心病狂和对林风娴的亏欠，否则她也不会怀上别人的孩子。

最后，万钤青深深叹了口气，抬头露出了坚毅的眼神，说道：“我……我看到你的新闻了，你的新男友并非良配，他那样的人，怎么配给你孩子做父亲？他能教给孩子什么？”

绕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了，林风娴微笑着看着他，并不说话。

万钤青则在这时说道：“我已经改好了，我在这两年里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识到了对你的亏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

“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林风娴问道，她想看看万钤青能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我可以好好教导孩子，我是高材生，我真的改好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万钤青苦苦哀求道。

林风娴沉默几秒，才在他焦急的目光里说道：“这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的事情，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帮我找好律师，我还没判，还有机会，帮帮我！而且……”万钤青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公司不是有创新成果么？如果给我……会有用的，而且，最后还是用在你公司上，只是名义上在我这里转一圈而已。”

林风娴看着眼里泛着精光的万钤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想办法出去的，问道：“你记得你杀了多少人吗？你记得被你诱导去杀人的人下场如何了吗？”

万钤青表情一窒，转瞬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林风娴还是看到了，紧接着，他说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林风娴定定地看了他很久，见面时间到了，万钤青要被带走，临走前，他一直在叫林风娴的名字，最终，林风娴微微一笑，说道：“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么？”

万钤青的眼里闪过惊慌失措、闪过不解，最终定格在了迷茫。

终于，林风娴朝他微笑，对他说：“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这个人。”

万钤青如释重负，一直赌咒发誓会对林风娴好，直到他被带远，声音才从林风娴耳边消失。

林风娴出来后，看到了在焦急等待的问支队。

问支队见她出来，本来想张嘴就问的，但最终还是忍了忍，才委婉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林风娴笑了笑，说道：“感觉……有点奇妙。”

在问支队一脸，完了，新的连环杀人犯又要诞生了的表情里，她继续说道：“他居然怕死耶，求我救他。”

问支队表情一怔，然后说道：“怕死是人之常情。”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或者说，你没见过他们的另一面。”林风娴说道。

问支队微微蹙眉，问道：“他们？”

林风娴点了点头，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话，就像闲聊一样说出来了，她说：“对啊！他，还有许擎。

我当年见到许擎的时候才9岁，他想杀我，但不明说，他要我自己献祭，要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更重要的东西，他说，他是神，他比人类高贵，所有的人类终将对他俯首。

结果，所谓的神明也不怎么样，依然会在无法用语言满足自己的欲/望后，试图用武力逼人就范，依然会因为被抓而歇斯底里，依然……会死，血也是热的，跟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风娴微笑着，表情放松闲适，内容却并不十分光明。

周围的警察不易察觉地交流了一下目光，渐渐朝她的方向聚拢了过来，而问支队面色平静，一边在身后展示自己的警官证，一边问道：“然后呢？”

“然后？”林风娴轻笑了一声，说道：“然后就是万钤青了呀！你不知道他之前有多疯。

借周文的手杀我，未遂；借电工的手杀我、未遂；自己潜进我家杀我，未遂……就这样，他还敢打着喜欢我的名头接近我，简直是不杀死我誓不罢休。

他会因为死人而唱歌，会随手杀死一个跟他无冤无仇的人，会在对方的家属哭喊时感到兴奋，会开心，可以安心吃饭，甚至有精力去演乐于助人的形象。

我还以为这种人会不怕死呢，还以为他真的游戏人间呢，原来是因为刀没有砍在他身上啊！当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是会怕的。”

林风娴越说越兴奋，最终总结道：“对别人冷漠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可真等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他们也不过是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