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筠努力从记忆中找到了她室友们的信息。

她住的是标准的四人间，另外三个室友也都是文学系的。原主是一个偏内向的人，但是其他室友都不介意，不管是参加活动还是做什么，都爱捎带上她。

现在抱着她的这个小姑娘叫李云芸。

秦筠没体会过这种热情澎湃的友谊，她不太自在地挣扎了一下，那个小姑娘就松开了手：“对了，我给你们带了吃的。”

她走到了自己的柜子前，蹲在放倒了的行李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真空袋装着的酱鸭来：“我妈做的，特地抽了个塑封袋让我带给你们。”

秦筠跟着走进了屋子，地上摆了一排的行李箱，她找了个地方落脚，问道：“她们俩也回来了？”

李云芸撕了袋子，又翻了几双一次性筷子出来：“对，酥酥和小陈一块买晚饭去了。”

她正说着，推门声又响了起来，陈思缈一个人提着三份饭进了屋：“酥酥接电话去了。”

她把饭一起放到了桌子上：“我先把饭拎回来……小筠？”

陈思缈看了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她还想再问什么，推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王酥红着眼眶，抓着手机走进了屋。

陈思缈一下子噤了声，她扭头和秦筠李云芸对望了两眼，然后小声问道：“酥酥，你怎么啦？”

王酥抿住了唇，她喉结滚了两下，还没有出声，眼泪就先滚了出来，她哽咽道：“我妈刚刚进抢救室了。”

屋子里静了一下，秦筠偏头看了过来：“你现在要去医院吗？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

李云芸也反应了过来，附和道：“对啊，反正刚开学也没事。”

她三两步走了过来，一手勾住了王酥的手臂，一手拉住了秦筠的袖子：“走吧。”

一宿舍的人都出了门，陈思缈赶在最后拎了买的饭，带着上了出租车。

四人正好挤满了出租车，秦筠坐在后排的最中间。她皱着眉，闻着空气里混杂在一块儿的味道，悄悄皱起了眉。

她又嗅了两下，然后有些迟疑地和系统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闻见了鬼怪的味道？”

味道很淡，和饭菜香混杂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

系统不以为意：“你闻错了吧？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出现轮回世界的鬼怪呢？”

秦筠不太放心，她能从时空裂缝里来到这个世界，那些鬼怪们说不定也能来。

她仔仔细细地又嗅了一下那个味道，刚锁定了味道来源，身子就猛地一晃，司机一脚踩下了刹车：“到了。”

李云芸在前面付钱，王酥已经拉开车门冲向了医院，秦筠赶紧跟了上去，和她一块赶到了急救室门口。

门口的灯亮着，王酥焦躁地在门口踱着步，陈思缈和李云芸跟了上来，把食堂打的饭分了她一份，劝她道：“你先吃点东西吧。”

王酥接了饭，但是没打开。

她把饭拎在手里，焦虑地来回走着，秦筠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起身走到了她身边：“别太担心——”

王酥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捂住了脸：“我爸也在重症监护室。”

她声音带着点抖：“他是过年那会出的车祸，最近一直是我和我妈轮流陪护。明天开学，我本来是想跟辅导员请假的，但是我妈不让。她把我硬撵出了医院，说她自己一个人就行。”

她蹲到了地上，死死咬着唇：“她是不是因为太累了，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坚持一下——”

秦筠沉默了一下，她抬手落到了王酥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正想组织一下语言来安慰她，就听见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她猛地扭过头，就看见急救室的灯已经灭了，有医护人员推着床走了出来，王酥飞快地扑到了床边：“妈！”

她下意识就想问医护人员情况，但是她刚扫了一眼她妈妈的脸，就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医护人员推着床匆匆去了重症病房。秦筠愣了愣，她勾了王酥的手臂，正要说话，就察觉自己的手臂被攥紧了。

秦筠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带着王酥走去了重症监护室。

护士已经将各种设备都连了上去，在一片仪器的嘀嗒声里，医生开口道：“病人是急性心肌梗死，送来时就已经昏迷，经过抢救已经恢复了自主心跳，但是并没有意识。”

医生顿了顿才道：“而且很可能长期无法恢复意识。”

重症监护室里一片安静，系统在秦筠脑海里小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筠也在脑海里小声回它：“植物人。”

系统噤了声，秦筠听见王酥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她声音里带上了点哽咽：“谢谢您。”

医生叹了口气，他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才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另外两个室友也跟了过来，她们俩挤在门口，挤眉弄眼地示意着什么。秦筠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酥酥——”

王酥突然扭过了头，一把抱住了秦筠，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低声呜咽了起来：“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秦筠拍了拍她的背，皱了眉安慰：“怎么会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些——”

“不，就是我的错！”王酥突然打断了她，她哽咽道：“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去拜那尊佛？一定是佛祖怪罪了下来……”

秦筠愣了愣，她呆了片刻，然后在脑海里和系统道：“这走向是不是有点太眼熟了？是鬼怪吧？”

系统：“……”

系统唯唯诺诺：“是鬼怪吧……”

秦筠又嗅了一遍王酥身上的味道，然后她抓住了王酥的手臂，将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严肃问道：“什么佛？”

王酥下意识地答道：“就是我们年后去拜的一尊佛。”

.

他们一家是大年初一拜的佛。那会正好是他们回乡祭祖的时候，他们烧完了纸钱和纸元宝，在往回走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寺庙。

庙很破旧，看起来饱经风霜，门扉也是开着的。

“以前没见过这座庙啊？”王酥爸爸有些疑惑，他们年年祭祖，这座庙却还是第一次见：“看起来还挺有年头的，是之前没走这条路所以没见过吗？要不然我们进去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弯腰走进了庙里，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招呼王酥和她妈妈：“里面有座佛像！”

王酥和她妈妈也一块进了庙。庙中心是一座佛像，佛祖慈眉善目，唇角带笑，佛前是三个破破烂烂的蒲团，凌乱地散在地上，庙里灰尘很重，看起来像是很多年没有人打扫了。

王酥爸爸在庙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向了佛像：“这是哪个佛？我怎么认不出来？”

他拍了拍王酥的肩膀：“酥酥你不是学汉语言的吗？你知道这是哪尊佛不？”

王酥有些头大：“广义上讲，佛家有二十位佛，十八菩萨十八罗汉十九珈蓝二十四诸天……不同教本上描述也不尽相同，造佛像时也多有改良——”

“所以说，”王酥爸爸问道：“你也不知道这是哪尊佛？”

他走到了佛像前，抬头看了一下佛像：“来都来了，又正好是大年初一，要不然拜个佛？许个愿望？”

王酥不乐意：“搞什么封建迷信呢？我才不要。”

王酥爸爸笑了起来：“什么封建迷信？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率先跪到了蒲团上，闭眼许了个愿望，然后没过多久，他就猛地睁开了眼：“我听见佛祖的回应了！”

王酥妈妈笑他：“你幻听了吧？都建国多少年了你还信鬼神？”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王酥爸爸一把拉过了她：“你许个愿试试！真的！”

王酥妈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狐疑地跪了下来，跟着许了个愿望，然后她很快就惊诧地瞪大了双眼：“真的，我也听见了，酥酥快来——”

王酥对此嗤之以鼻：“我不要！什么装神弄鬼的玩意儿，我才不信呢，你们不是都拜完了吗？我们走吧。”

王酥妈妈和爸爸还想再在寺庙里逗留一会儿，但是到底拗不过女儿，还是一块儿离开了寺庙，开车离开了老家。

“然后，我们就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王酥道：“爸爸进了急救室，出来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也没有醒来过。”

“一开始我还没有多想，现在妈妈出事，我才明白过来——”

她哭道：“都是我的错，一定是我没有拜那个佛，佛祖怪罪了下来——”

秦筠拉开了王酥的手，她拿了卫生纸，抬手递到了王酥的眼前：“不要乱想，还信神佛怪罪，你马克思是不是明年就得重修？”

“并且佛祖渡世人，哪有怪罪一说。”秦筠声低了半分：“而且就算真是佛祖怪罪你，祂为什么不罚不信奉祂的你，而是降罪给你的父母？”

王酥拿着卫生纸，茫然地抖了抖眼睫。

秦筠又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觉得这事和那尊佛有关？”

王酥反应了过来，她扭回了头，咬着唇，抬手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她的妈妈：“是笑容。”

她小声道：“我妈妈的嘴角，还有爸爸的嘴角，都挂着和那尊佛像一模一样的笑。”

秦筠猛地看向了床上的王酥妈妈。

她浑身插满了管子，连通着不同的仪器，明明应该是痛苦的，但是她偏生一边皱着眉，一边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普度众生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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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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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