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吃饭

再次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一直在努力装随和的江漳脸一沉。

空气冷了下来。

“江莫莫,现在我们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不要转移话题。”

江莫莫抬头:“不是在通知我吗?我没有不同意。”

两人对视,江漳长期在商界谈判的慑人气势倾泄下来,空气似乎都凝重了些许。

江莫莫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让。

小八装作普通家用机器人待在离江莫莫最近的角落,看这一幕急地转圈圈。

——我的高离子散射炮呢?!想轰人!

坐在一旁观察了良久的江娴见江漳好像没有占到优势,终于开口。

语气温和,像是一个明事理的长辈,看向江莫莫的眼神里满是明显的不赞同的情绪。

“莫莫,刚一回来你就拉个脸给谁看,我们是生了你,但是不欠你的,江家家产和地位是我和你父亲挣来的,我们决定给谁是我们的事。”

“你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我们知道,但是你妹妹也很不容易,我们都希望她是我们江家的孩子,你能理解吗?”

“我说过了,我同意。”

江莫莫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定自己还是笑着的表情,视线下意识扫过在旁边急得转圈圈的小八。

不是说对人类微笑,对方就会变得友好吗?

小八从来没有说错过,怎么这次完全不一样?

她不在乎江家的家产,诚如江娴所说,他们不欠她的,但是理所当然的是,她也不欠他们的。

“你要是这个消极抵抗的态度的话,那我们暂时没法沟通。”江娴说,“但是有一点,你作为姐姐,要照顾妹妹,知道吗?”

到底是谁无法沟通啊?

江莫莫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感觉到有点烦躁:“为什么我是姐姐。”

江莫莫以为会有理由,但是没有。

江娴和江漳的作风不一样,她从不向别人过多解释什么。

“这是家里的决定。”江娴说,“你现在可以吃饭了。”

江莫莫没动。

江娴拧眉:“你现在是在叛逆期吗?”

“没有。”江莫莫看向管家,“我之前带来的东西放哪了?”

小八这个新壳子看着很笨拙,她准备给它重装一个。

江莫莫想,要是有艘战舰就好了,小八应该还是更适应待在战舰里。

“卖了。”江娴替管家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堆破烂还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丢我们江家的脸面。”

江莫莫腾得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声,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卖哪了,能找回来吗?!”

“找不回来了。”江娴的态度随意。

“那钱呢?”江莫莫紧盯着江娴,问。

小八和她说过,她那些东西还挺值钱的。

“你是江家的人,卖了东西的钱自然也是江家的,你在主星的衣食住行都要钱,和在荒星不一样,我们总不能白养你吧。”江娴抬头,发现江莫莫脸色铁青不再是一副完全人畜无害的气质,语气缓和了一点,安慰道,“我们每个月会给你零花钱的,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江莫莫抿唇,准备掀桌。

刚用力,站在旁边的管家就两步并做三步迅速窜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管家的力道并不大,但却足够让江莫莫瞬间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已经放在桌下的右手。

——这饭她还没吃呢,可不能浪费了。

“坐下吧。”江娴注意到了两人间的小动作,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中给了江漳一个眼神。

“莫莫,”江漳开始劝道,“你已经回了江家了,多少要受江家的约束,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迟早要融入主星上流社会的,江家成为首富也就几年,那些旧贵族本就眼高于顶规矩众多,你要一直不改变,以后出去了,整个江家都要因为你蒙羞的。”

江莫莫又笑了,这回是气笑的:“你们这地方……还挺封建的哈?”

“江莫莫!”江漳看着江莫莫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直说,别在这装!”

“我要我带来的东西!”江莫莫也拍桌子。

江漳皱眉:“你那些破烂我都不想说,你……”

“我要我带来的东西。”江莫莫重复,眼神沉沉地盯着江漳。

两人再度对峙了一会儿,空中隐约有火药味。

江漳摆手:“管家,去给她把东西找回来。”

“是。”管家微一躬身退了出去,准备从库房把东西取出来。

同时心里庆幸,幸好他当时有远见,没有听江娴的把东西卖去垃圾星,不然这会儿哪还能找得回来。

“大哥!那堆破烂找回来干什么?已经把我的飞船都弄脏了!还要弄脏家里的仓库吗?”江源跳了起来,抓着江漳的袖子,强烈反对。

江莫莫语气悠悠:“觉得弄脏了给我呗,我不嫌弃你的飞船旧。”

“凭什么给你!”江源反驳。

江漳按住了他,看向江莫莫:“你想要那个飞船?”

“还有那个折叠空间储物箱。”江莫莫说。

那个储物箱里有一千立方米的容积,但是外表却和一个手提包差不多,她还没研究出来是什么做到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江漳笑了,“一点点东西而已,给你了。”

“谢谢。”江莫莫也笑,然后自顾自坐下。

气氛莫名缓和了很多。

江漳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绿叶菜放到江莫莫盘子里,语气关切,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不是他。

“听说荒星没什么植被生长,这些菜你多吃点,对身体好。”

江莫莫神色莫名地盯着盘子里多出的菜叶。

江家四人盯着她。

过了大概十几秒,江莫莫夹起菜叶一口塞进嘴里。

四人视线移开。

餐厅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好了。

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说是服从性测试,江家人仗着江莫莫不懂,一再试探她的底线,直到她开口主动要东西,让他们获得了第一个“把柄”,他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江莫莫真的不懂吗?

她当然懂。

江莫莫埋头苦吃,不理会餐桌上突然变得其乐融融的氛围,她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是这亲情游戏里的局外人。

桌上的饭菜很快一扫而空。

江源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莫莫。

“你也太能吃了吧?一个人能吃掉八人份的菜。”

江莫莫擦嘴的手一顿。

“这是八人份?你们饭量这么小?吃得饱吗?咱家不是首富吗?”

江源被一连串的反问问得一怔。

他怎么觉得江莫莫好像突然变得尖锐了?

“那也没你这么吃的啊?吃这么多不难受吗?”

他能理解江莫莫在荒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是……

“我其实还没吃饱。”江莫莫说。

她平时消耗很大,一只一人高的异兽,一周不到就能吃完。

“你吃东西太快了,所以感觉不到饱。”江娴抿了口茶水,“女孩子吃东西要斯文,细嚼慢咽,一口最少嚼三十下,你看你妹妹。”

江莫莫挑眉,不置可否。

照那么吃,腮帮子嚼废了她都吃不饱。

江娴也没指望江莫莫立即就改,把手里的茶水放下,道:“我和王太太有约,这会儿得走了。”

“我也得回学校了,学校马上要招生,我们学生会成员要帮忙筹备。”江源站了起来。

“我还有个会。”江漳也站了起来,“盈盈,你记得给莫莫开副卡。”

“我知道了,大哥。”江盈盈微笑着点头,从衣架上取下江漳的外套递给他。

很快餐厅只剩下江盈盈和江莫莫两人。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副卡呀?”江莫莫看着江盈盈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脸,下意识咧嘴对着她笑了一下。

“不一定哦,姐姐。”江盈盈笑容不变,对着江莫莫微微低头,从她身边走开。

【没吃饱的话,厨房保鲜箱里有甜品和肉。】

小八扭动着不太灵活的胖嘟嘟的身体走了过来。

江莫莫抱住它,脸颊贴在它冰凉的外壳上,语气雀跃:“我刚刚给你要到了一个新飞船!那个飞船应该是战舰改的,里面有被封存的战斗系统。”

小八拍了拍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其实这个身体也挺好的,主星的机器人都是程序启动的,没有自我意识,我用这个身体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所以飞船你不要?”江莫莫问。

【要,这个我也要,说不定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

·

管家回到餐厅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江莫莫一个人了。

她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背对着门口,背影看上去很是寂寥。

“你别难过。”管家有些不忍心地安慰道。

江莫莫抬头,手上捧着一个肘子,腮帮子鼓鼓,满脸诧异。

“我没有难过。”

她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又喝了口果汁。

“我就是有点失望而已,大家都不喜欢我。”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仿佛不该和管家抱怨这些话。

管家看着江莫莫,再次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她确实是充满兽性的,她直白、纯粹、感知敏锐、爱憎分明。

“飞船给你停在后院了,这是钥匙。”

管家把钥匙递给江莫莫,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一个两巴掌大的手提包,“你的宝贝我都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了,你可以检查一下。”

“不用了,都在就好。”江莫莫头也没抬,收下钥匙和储物箱之后继续埋头啃肘子。

管家离开,江源鬼鬼祟祟走了回来。

“你怎么还在吃?”江源被待在餐厅的江莫莫吓了一跳,立马质问。

江莫莫问:“你不是回学校帮忙了吗?怎么回来了?”

江源明显心虚:“我回来取东西。”

他真的是回来取东西的。

他还是不服自己的飞船被江莫莫占用,准备把核心能源卸下来,让她只能看不能开,结果打开工具箱发现扳手被他落在屋里制造室了,只能进屋来拿。

江莫莫视线移到他手里的工具箱上:“你不会是要搞恶作剧吧?这么幼稚?”

“胡说八道!”江源被说中,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所以说还是江盈盈好,她从来都不会鬼鬼祟祟在餐厅吓人。”

“所以还是江盈盈好~”江莫莫阴阳怪气学他说话。

“江莫莫!”江源气急,吼了一声,然后迅速冷静下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俯视江莫莫,“算了,你脑子不好,不和你计较。”

江莫莫:“你竟然觉得,我们两人之间,是我脑子不好?”

“不然呢?”江源道。

“你很讨厌我?”江莫莫问。

江源痛快承认:“知道你要回来那几天,盈盈哭了好长时间。”

江莫莫收回笑容。

“其实这样不是更好吗?”她低头抿了口果汁。

“哪里更好了?”江源气急,“就是因为你,江盈盈差点就不是我妹妹了!”

“江盈盈不是你的亲妹妹不是正好?”江莫莫看着江源,眼神变得平静,道:“你不是喜欢她吗?”

“我喜欢她?!怎么可能?!”江源下意识反驳,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明显愣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变化了半天,喃喃道。

“怎么可能?”

良久,失魂落魄走开,工具箱都忘了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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