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逸感受到怀里的人猛然一僵。
意料之中的反应。
从他第一次找上景和起,她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很恶劣。又打又骂的,烦死他了,躲他都来不及,哪还会想他。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他这样的坏种,天生不讨喜。
小时候父母对杨清逸那些显著的反/社会特质和举动,统统闭眼划分进‘调皮捣蛋’的行列,闹得过分了,被邻里知道了丢面儿了,就对他棍棒教育一下,非常严重的,比如杨清逸7岁的时候,一回用自制弓箭射一只流浪猫,猫没射到,箭越过墙,扎进杨颂当时同小区上级领导老婆的头发里,擦破了皮,女人被吓得尖叫,杨颂非常非常生气,狠狠揍了杨清逸一顿后,把他扒得只剩一条内裤,按在小区门口罚站,以求通过侮辱和打压,让他学听话,杜绝这种恶劣的行径再次发生。
但其实没什么用。杨清逸没有羞耻心,批评打骂,只会帮助他积累经验,慢慢规避掉这些会招来打骂和责备的不当操作,转而以更隐秘复杂、不留痕迹的手法替代,并且使他的怒火越烧越旺。
杨清逸很愤怒。他讨厌这个到处都是规则的世界,害得他无法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随着杨清逸入学,开始门门功课次次一百后,父母夸赞他,说不愧是他们的儿子,就是聪明,对他‘调皮捣蛋’的容忍度,也跟着直线上升,杨清逸便意识到,规则,并不是至高无上。
有规则,就有漏洞,有漏洞,就可以在漏洞上制定规则,为己所用。
这一原理适用方方面面,比如现在。
景和不想杨清逸,但景和喜欢钱。
那突破口就在钱,在钱的基础上制定规则,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杨清逸从他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卷现金,这本是给George的3000美金小费,他拉起景和的手,把钱塞进去:“想不想我?”
景和缩在杨清逸怀里,笑得腼腆又狡黠。
她的小心思和小动作最惹人动容,就像上次帮杨清遇做事,一被抓包就立马跪地求饶一样,总能催生剧烈的痒意,让杨清逸想要把她就地正法,让她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归谁所有,死心塌地臣服他。杨清逸唇角不自觉地跟着扬起,耐心问:“想不想我?”
景和点头。
“说出来。”
“想。”
“想谁?”
“想杨清逸。”
“不对。”
“想——”
随着尾音拖长,景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她飞速说:“孩子爸。”
说完就要往杨清逸西装外套底下钻,杨清逸仍旧温声说不对。
“杨清逸想老婆,那景和想——”
静默几秒,怀里传来细微的声音:“老公。”
杨清逸无端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俯下身去凑近她,在她耳边沉声道:“声音太小,不作数。”
景和拉过她短短的头发遮住鼻子和眼睛,古灵精怪地看了一眼前排,才抻着脖子凑到杨清逸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一字一句道:“老,公。”
杨清逸猛一怔,他的心在同时发出猛烈的‘咚’一声响,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忙用大笑遮掩这前所未有的古怪反应。
“哈哈哈……”杨清逸抱紧怀里的人,蹭个不停:“景和。景和。景和。”
车在暴雨中开往赌场外的另一家豪华酒店,夫妻俩在拉斯维加斯住了一晚,睡到景和自然醒,便自驾前往科罗拉多大峡谷,逛完经典路线羚羊谷和马蹄湾,继续自驾往北到旧金山,而后直飞西雅图,从汤森港坐轮渡入境加拿大维多利亚,经过温哥华、班夫国家公园、麦克默里堡后抵达黄刀镇,在景和的强烈要求下,在黄刀镇多待了4天再次看到极光后南下到温伯尼,乘飞机入境美国芝加哥,绕道伯明翰和迈阿密,抵达终点站纽约,打卡完双子星大楼、自由女神像和时代广场三件套,历时51天、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和水土不服的欢乐双人旅行完满收官,并马不停蹄启程回国。
飞机落地俞宁,杨清逸把昏昏欲睡的景和送回家抱上床,去学校开学报道。
等4天后时差基本倒回来,杨清逸送去照相馆洗的,这趟旅行给景和拍的照片也装订成册,在他放学回家时带回来了。
“我回来啦!”门才打开一条缝,夸张的大喊便传来。
旅行回家后,被要求有课时,必须在中午的12点15分起,和下午的5点15分起坐——也可以躺到客厅沙发上,迎接杨清逸回来吃午饭和晚饭的景和慢悠悠起身应和他:“你回来了。”
“嗯!”杨清逸好心情地换上拖鞋,一面往里走一面往手上喷酒精,走到景和面前时从书包里掏出相册给她:“洗出来了。”
“哇!”景和接过相册,一面翻着一面慢悠悠往餐厅走。
两人已经在回程前一晚,用数据线把数码相机连上酒店电视,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照片,但看到冲洗出来的实体照片,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头发。
越往后越明显——景和的头发,已经超过下巴一小截了,在迈阿密时,为了方便游泳,头发还被扎起一个小揪,但被人造海浪冲上没几下,后脑勺上最短的那层头发就会散下来,杨清逸便抓住景和的游泳圈带着她停下,帮她重新绑一遍头发,一边绑一边笑得停不下来,说兔尾巴兔尾巴,肥肥短短的兔尾巴哈哈哈哈哈,头发一扎好景和便立马愤愤在水里蹬他一脚借势弹走,他在后面笑得愈发大声:“坏兔子一蹦三尺远哈哈哈哈哈……”
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景和仍在看着照片出神,杨清逸便凑过来看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景和摇摇头,把相册往空餐椅上一撂,落座盛饭。
吃了两口菜,又突然问对面:“杨清逸。”
景和看着他:“你希望我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随便你。”
“那我是长头发好看还是短头发好看?”
杨清逸总算抬眼看她,不解蹙眉:“好不好看不是看脸吗?”
“哦。”景和点点头,继续吃饭,吃两口又想起来什么:“你不是分不清美丑吗?现在知道什么样的脸是好看的脸了?”
杨清逸夹菜的动作一顿,垂眸思考了几秒,抬眸看朝对面,认真道:“你高/潮的时候最好看。”
又遗憾地叹一口气:“好久没看到了。”
“杨清逸!”
“我不是很认真地思考了才说的吗?”杨清逸躲过从对面飞来的五黑糕,不可置信地看着景和:“你怎么还生气?”
“无语!”景和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杨清逸小声说:“我也无语。”
“你说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
“臭杨清逸。”
景和没好气地睖对面一眼,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态度又陡然谄媚起来,嘿嘿笑着起身,端起碗筷坐到杨清逸旁边,挽着他的手看着他,娇滴滴地喊:“杨清逸。”
每当景和发出这种尖锐的、听起来像小孩的声音,就一定会和杨清逸要东西,遭遇几次后杨清逸总算研究明白这叫‘撒娇’,他也知道他不该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同意,不然长此以往,景和就会以为她可以指使、左右杨清逸,但令杨清逸自己都无语的是,每回一遭遇景和的撒娇,他的主观意识会不由分说就无条件应允,好在嘴巴还可以走走流程摆摆架子。他瞥景和一眼:“有屁就放。”
“我听祝龄说,俞大从这个学期起,开设成人大学专业课程了,俞大是211大学,含金量是俞宁所有大学里最高的,她准备去读个工商管理硕士,我也有点想去俞大学财务会计。”景和抱着杨清逸的胳膊眨巴着眼看着他:“但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
杨清逸放下碗筷,把景和从自己胳膊上摘下去,抱手侧身看她:“是只想要文凭,还是真想学?”
景和忙说:“都想。”
“那就去报个辅导班培训,江滩那边好像有家机构还不错,我让人这几天把江滩的房子打扫出来,通通风下周搬过去住,方便你上下课。你好好学好好备考,明年1月份把高中学业水平合格性考试考过,把高中同等学历证明申请下来,明年10月份去考成人高考。认真一点,明年就能去俞大读书。”
景和又黏上去:“可是我明年3月下旬不就生孩子了嘛?那我怎么上课看书啊?”
“到时候先在月子中心住一个月,然后请月嫂和住家保姆来家里带佳佳照顾你,人多,搬到三角滩的别墅去住,活动空间大一点,让老师上门给你讲课,等佳佳学会走路了再搬回来,方便我。”杨清逸看她一眼:“只要你想看书,在产房里都可以看。”
“真哒?”景和拱进杨清逸怀里,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蹭了蹭:“今天怎么这么好讲话?你就不怕我一拿到毕业证,就跑掉吗?”
“哦?”杨清逸的尾音拉长,平静的声音染上几抹危险韵味:“为什么要跑?”
“哎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景和急忙在杨清逸脸上嘬一口:“你对我这么好,给我这么多钱,带我到处玩,我要什么给我买什么,我还跑什么呢?对吧?”
杨清逸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
江滩在通江区,就在关景和的那套房子江对面,以前是渡口,现在改造成了一个很宽敞的广场,算是俞宁的一大地标,培训机构就在江滩边的商业街上,说这一片后年也要拆迁盖大楼了。
杨清逸说因为经开区的事,俞宁还是不太平,让徐磊和张平跟着景和。景和进教室上课,俩人就在教室门口等她,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引得进出的人频频侧目。
景和捂着脸,给徐磊发消息——杨清逸给他买手机了——让他们俩去前台等她,徐磊回复:不行。三哥本来还让我们一左一右夹着你坐,不让其他男人接近你和你讲话呢,在门口等已经是超级宽松待遇了。
景和翻个白眼收起手机,从书包里掏书本和笔等上课。
一抬眼,便见沈翠翠一脸惊喜地朝她走来:“阿和?你怎么在这儿!”
“咦!”景和也欣喜地站起来:“翠翠你也来培训?”
沈翠翠顺势坐到景和旁边的空位上,和她同桌:“是呀,我打算拿到高中同等学力资格,明年考成人高考。”
沈翠翠把包塞进桌洞,拿出课本和笔,又压低声有些羞赧道:“我男朋友给我报班让我来的。”
“喔!!!”景和激动地握住沈翠翠的胳膊,压着声道:“居然谈恋爱了!老实交代,怎么认识的!”
“还是沾了你的光。”沈翠翠娇嗔道:“你结婚办酒席那天认识的。叫苏胜,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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