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慈宁宫后院
远远地便看到凉亭里那孤零零的身影，石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小凌奕瞄了眼红鸾，随后作出一脸乖巧的表情，一边朝着凉亭挪步，一边呆毛急转，寻找着说辞。
“红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
红鸾脸色平静，单膝跪地请安
祝太后目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听到
小凌奕来到祝太后身边，一脸的关切
“母后，你怎么了？”
祝太后提起小凌奕放到腿上，捏住小凌奕的鼻子，凤眸中饱含幽怨
“你这孩子心里净装着别人，都没有给母后留一点位置，母后现在心里堵得慌”
“没有，才不会，母后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小凌奕乖巧地抱住祝太后，小脑袋贴在饱满的胸脯上
“哼，起那么早去给别的女人嘘寒问暖，本宫都没享受过这份待遇”
“母后昨日辛劳，朕想让母后睡个好觉，所以早上就没敢吵醒母后”
“哦？夜里那次呢？”
小凌奕眼珠一转，想好了说辞
“母后教导过朕，为上位者，当体恤下官，需施恩于近臣，施威于远吏。红鸾姐是朕的贴身近卫，朕只是体恤红鸾姐而已，朕一直将母后的教导放在心里。”
“呵呵..本宫真应该感到欣慰”
“吧唧”
压下小小的自尊心，一触即回，在光洁如玉的脸颊上留下小小的口水印
“朕今晚还要帮母后洗脚，母后不能再生气了”
葱指稍稍用力地捏扯着小凌奕的脸蛋
“就知道在本宫面前抖机灵，把小心眼都使在本宫身上了”
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小凌奕明显的察觉到，母后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小凌奕抓住机会得寸进尺
“那母后能不能先赐红鸾姐平身”
“又不是本宫让她跪的”
语气中带着醋意
母后怎么还发小孩子脾气
小凌奕有些无奈，只好擅作主张
“红鸾姐快起来，朕准你坐着”
红鸾默默平身，祝太后稍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一会去收拾下东西，明天和你师傅去青云山，你王兄也会来送你”
“这么快？”
小凌奕长开小嘴，呆呆地看着祝太后
“早该让你去的，是为娘一直放心不下才拖到现在”
“红鸾想陪陛下一同前往，请陛下恩准”
红鸾死死地盯着小凌奕的后背
小陛下偷偷瞄了一眼母后的脸色，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红鸾身为御首，应当常伴陛下之侧，求太后恩准”
声音稍微拔高，语气略显强硬
祝太后置若罔闻
“去房间收拾东西，记得把课业一并带上，娘时不时要派人来抽查的”
小凌奕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朕能不能让红鸾姐帮忙收拾？”
“让梦舒帮你”
“那红鸾姐..”
“再护她，娘可真要不讲情面了”
祝太后言词微冷，吓得小凌奕打了个哆嗦
“朕听母后的”
“乖”
随着小凌奕的离去，祝太后脸上的温柔也逐渐散尽
“啪！”
桌上的茶杯如流矢划过，撞碎在红鸾的额头。碎裂的瓷片划过白皙的肌肤，割出一条血线。
“还敢厚着脸跟本宫提要求，早知如此，本宫当初就不该留你”
冷艳的容颜覆盖着冰雪，一步步朝着红鸾压了过去
宁静的小院凭空刮起了乱风，杂乱无序的气流扯断了脆弱的枝丫，散落的树叶随风乱舞，厚重的云层偏移，遮住了阳光
红鸾咬紧牙关，吃力地抵抗着天威
“红鸾不敢奢求能与陛下长相厮守，只求太后赐给红鸾一个能看到陛下的——”
话没说完便倒飞出去，撞到一处宫墙
碎石割破娇嫩的手掌，弥漫的烟尘中响起几道虚弱的干咳
就在红鸾以为命要将绝之时，却见祝太后停下了脚步
盯着不知从处掉落的木雕人偶，凤眸中的冰冷渐消。
木偶与小皇帝有七分相似，抱着膝盖坐在木质底座上，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泪鼻涕横流。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巧合，此时木偶刚好朝着祝太后的方向倾倒在地，就好像是跪在地上哭着哀求。
祝太后弯腰拾起木偶，轻轻擦掉上面的灰尘，随后收入袖中一言不发地离开。
过了许久，一名青衣少女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来到红鸾身边帮忙搀扶
“你不要命了？跪了一夜跪傻了？”
青衣少女扎着柔顺的马尾，青涩可人的脸蛋上留着后怕
红唇轻启，一股热流涌出，倾落在地染出朵朵娇梅
“我舍不得..舍不得陛下”
唇角挂着鲜红，泪珠从眼角滑落
“唉，我先带你去疗伤吧，可别再顶撞太后了”
“嗯”
“那个...你还有没有小陛下的人偶了？给我一个，就当报酬”
红鸾顿时戒备地看向青衣少女，嘟囔道：“不给~”
“嘿！你这没良心的”
青衣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动作也粗蛮了几分
————
小陛下有心事
从之前的频频回头到后来的一言不发，快到乾清宫的时候更是迈不开脚步，只能任由女子师傅拖着走
回到房间的小凌奕头一次体会到了心不守舍，将自己的小被子叠起又翻开，翻开又叠起。
梦舒坐在床头，看着小凌奕来回变换的小表情倍感有趣
“所以陛下的被子到底要不要带？青云门再穷应该也不差小陛下这一床被子”
闻言，小凌奕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脑袋
堂堂天子的脸上竟露出恳求
“师傅~，你能不能去慈宁宫帮朕照顾下红鸾姐，朕担心红鸾姐出事，担心母后赶走她”
“这我可不敢去，我那好姐姐正在气头上，搞不好连我一块揍”
“师傅~”
“叫师傅也没用”
“小姨~”
“...”
小凌奕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梦舒疑惑的目光中爬进床底，撅起小屁股一阵翻找，不一会便抱着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退了出来，随后直直地塞进梦舒怀中
“这是？”
“这是朕的宝藏，里面都是朕最宝贵的东西”
明亮的大眼睛直晃晃地盯着梦舒，两只小手各自垂下捏着布料，似乎还在身上翻找着可能遗漏的宝物
没空处理透明的鼻涕虫，生怕一眨眼，面前的女子就会拒绝自己辛苦积攒的宝藏
这是在贿赂？
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女子心中的怜柔，并没有打开怀中的盒子
“那小姑娘真有那么好？能让陛下牵挂成这样”
小凌奕毫不犹豫地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朕怕黑，每次朕害怕的时候红鸾姐总是会出现在朕的身边。朕经常犯错，每次朕被母后责罚的时候也是红鸾姐偷偷过来安慰朕。朕还懒，每次朕做不完课业的时候也是红鸾姐陪着朕，教着朕。”
“师傅，你能不能去看看红鸾姐，能不能在母后面前帮红鸾姐说几句好话，朕求你了”
小凌奕可怜巴巴地看着梦舒，眼中的期盼让人难以拒绝。
“唉~”
这孩子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有时候却莫名地让人心疼
梦舒蹲下身，揉了揉小凌奕的脑袋，露出罕见的认真，狐媚的眼尾也收起了三分轻佻，一时间竟和祝太后眼睛有些相似
“我可以答应小陛下的请求，不过条件得换一换。嗯...就换成亲我一口，外加一声小姨”
“好，朕答应你”
小凌奕想也不想地答应
女子走出殿外，没有飞上房顶，就在空旷地面上行进。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回眸，果然看到了红柱边缘露出的一缕呆毛
小陛下再次探出头，正好对上了那双桃花眸，眨了眨呆呆的大眼睛，却见女子回以宽心的微笑
————
区区一刻钟过后，乾清宫的暖殿传出稚嫩的哼曲声
小凌奕一扫先前的沉重，心情出奇的轻松，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欢快地收拾着行礼
真好，师傅说她从来不骗小孩
梦舒拿起先前的檀木盒子轻轻晃动，听声音里边的物件并不多
“陛下的宝藏都有什么？”
“小姨师傅可以打开看”
是个令女子满意的称呼
轻轻掀开盒顶，梦舒拿起一张画着简单线条的纸张，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朕的藏宝图”
“藏宝图？”
“嗯，红鸾姐说有藏宝图的宝藏才叫宝藏”
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这又是什么？”
“这是红鸾姐送给朕的护身符”
“护身符？”
“嗯嗯，红鸾姐说这里面藏着她的最强一击，只要带着它，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绕开朕走”
“这个葫芦是干嘛的？”
“这是红鸾姐送给朕的酒葫芦”
“陛下还会饮酒？”
“不会，但是朕可以往里面装水。因为大侠都有酒葫芦，所以朕也要有”
捏起一柄指长的小木剑
“这也是那小姑娘送你的？”
“这个不是，这个是青稚姐姐送的，是让朕被母后打手心的时候帮忙减轻痛苦的”
除了这些，盒子里还剩下一尊将军人偶，几枚不同颜色的扇贝，还有彻底放硬的糖人
梦舒没有再问，而是将之前拿出来的玩意一一放了回去
这哪儿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分明是满满当当的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