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的时候，顾良的目光十分严肃，隐隐带了点压迫感。

杨夜却笑得随意自然，玩笑般回了句：“面对你这么个扬言要害侦探的人，谁敢认？”

这句避重就轻而又轻描淡写的回答，简直像在消遣人。

眨了一下眼睛，顾良却也不甚在意地说道：“我问系统那句话，只是试探这游戏的规则，并不是真的想害侦探。毕竟这毫无意义。每个人都可以投票。凶手杀侦探，并不意味着能逃脱制裁。除非——”

略作停顿，顾良对上杨夜的目光。“除非侦探有其他特权，比如单独掌握着什么重大线索。你那里有吗？”

杨夜听罢，给出一句评价：“啧，套话套得光明正大。”

“不是侦探怕我套什么话？”顾良淡淡回应。

这张嘴可真够厉害。

杨夜不禁问：“你本身是干什么工作的？”

顾良没理他，收回视线，双目又开始放空了。“不承认算了。”

杨夜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门外走廊突然响起了求救声。

那是一个很清脆的少年音。“救我！救救我！”

与顾良一个对视后，杨夜迅速前去开了门。

门外奔跑逃命的少年约莫17岁，见有人把门打开，立刻跑了进来。

进门后，少年背靠着墙，不住地大喘气，过了好一会儿，眼里的惊恐才褪去。

呼出一口气，他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我……我是白儿子。你们是谁？”

杨夜往走廊上看了一眼，重新把门关上，随口对那少年道：“我是你后妈。”

杨夜身材高大，眉眼长得极具攻击性。

如果不是一身高级定制版西装和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银丝眼镜，他甚至会显得有些匪气。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

于是，当他说出“我是你后妈”的时候，顾良眉头一皱，显然被他雷到了。

少年也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你……你是黄女友？”

“嗯，不小心拿了个女人角色。”杨夜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顾良，“他是张律师。”

白儿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杨夜问他：“你怎么了？谁在追杀你？”

“是……是白老大要杀我！”白儿子说到这里，好像有些后怕，头重重地垂了下去，几乎埋在了膝盖里。

“他为什么杀你？”杨夜问。

白儿子咽了口唾沫，似乎是因为惊惶未定，所以并没抬头与杨夜对视。

杨夜蹲下来看着他。“别着急，慢慢说。”

白儿子声音沙哑地道：“我最近查到，我爸、也就是白老大，他害死了我亲妈，所以我买了一种毒药，想在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找机会给他下毒。”

听完这句话，顾良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正如他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在这个剧本里面，除了侦探，其他人或许都对白老大有杀机，也都准备了自己的一套作案手法。

第二，眼前这小子还算机灵，没说出具体的时间线和毒药的相关特性。

白儿子继续道：“我刚才待在屋子里，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卷入这个游戏……白老大居然来找我了。那会儿我刚把毒药翻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他看见了。他马上拿出一把刀来，说他要是先把凶手杀了，他就不会死。”

事情的经过，顾良大概是明白了。

抽到了【死者牌】的白老大并不想这么等死，他还想翻盘。

这些玩家里面，最好对付的大概就是白儿子这个只有17岁的少年。很可能基于这个原因，白老大先去找了他，试探他是不是凶手。

他也许并不知道很多人都想在今天杀他，在看到了毒药盒后，自然以为白儿子就是本案的真凶。为了避免自己被杀，白老大决定先下手为强。谁料白儿子反应及时，逃掉了。

白老大这样，算违反规则吗？

不动如山的顾良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前，拉开一点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走廊里，白老大正被两个黑衣人抬着往前，他一动不动，好像昏了过去。

紧接着，顾良听到了熟悉的广播声。

“下面针对突发事件进行通报，白老大试图杀白儿子，失败，被黑衣人强制运回房间。”

“白老大的人物设定是无恶不作的人渣，所以他的行为符合人设，没有OOC，系统不判定违规。白老大不必接受特殊惩罚。”

“各玩家的时间线即将展开，为避免白老大影响剧情，黑衣人将对他接下来的行为进行严格管控，保证剧本进程顺利。”

目前黑衣人已经出现两次了，第一次是为昏迷的白老大实施抢救，第二次是把白老大绑回去，并严格控制他的行为，让他规规矩矩等着被杀。

看来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确保这别墅里发生的一切，都严格符合剧本剧情。

那么，有没有办法干预这些黑衣人呢？

思考着游戏机制的同时，顾良轻轻关上门，重新坐回沙发上。

白儿子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大概是刚才只顾着逃命了，他还没来得及伤心害怕。直到听完广播，他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多么可怕的世界，忍不住因后怕而痛哭。

默默注视着白儿子哭了好一会儿，顾良淡淡开口：“哭一会儿就差不多了，继续哭下去没意义。坚强点。”

杨夜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顾良看上去清冷淡漠，没想到还会主动安慰别人？

但他马上就被打脸了。只听顾良又问了一句：“对了，你打算几点下毒？”

顾良这两句话也算是神转折了。

敢情他不是想安慰人家，是想趁机套话。

他这居心，白儿子也算是看出来了。

白儿子总算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他先是震惊地看了顾良一眼，又求助般看向杨夜。“你是我后妈，我能相信你不？”

杨夜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让白儿子头皮发麻的微笑。“你打算下什么毒？这毒有发作时间还是立即致死？你的具体手法是什么？”

白儿子：“……”

他顿时觉得，眼前这两个人，似乎比那黑衣NPC和广播还吓人。

“时间线什么的，你们不说，我也不说。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被迫参加这种可怕的游戏，还遇到你们这种见缝插针套话的人。我……我真是……”

表情彻底颓丧下来，白儿子抱着膝盖，不说话了。

“滴答滴答”，是墙上挂钟发出的声音。

时间缓缓流逝，茶几上热茶散发出的白雾已经变浅变淡。

顾良看一眼挂钟，起身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红茶，喝了一口后，再从水晶点心架上拿起一个糕点咬了下去，对另外两人道：“你们该走了。我这不是开茶话会的。”

顾良自认没说什么特别的话，谁料白儿子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顾良略感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儿子吞了一口唾沫，“你……不怕有毒吗？”

顾良反问：“谁下的？系统不会下，它暂时还要我们活着玩游戏。你俩？你俩没靠近过这些食物。”

“可是……吃道具不算破坏规矩？”

白儿皱着眉小声问，看上去还是有些焦虑，过了好一会儿，他面上露出某种奇异的表情，似乎想了下措辞，才再开口道：“我总觉得，这可怕的房子是被某种神神鬼鬼控制的，这里面的一切都不该碰。”

“你可以等三秒钟，看我有没有事。”顾良淡定地说。

最终白儿子选择了等待三分钟。

三分钟过去，顾良皱眉，似乎面露一丝不耐，白儿子见状，总算光速奔过去，一下子端走了好几块蛋糕。“正好我也饿了。早饭没吃就被弄过来了。”

顾良：“……”

“行了。是个男子汉，吃点甜品，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别怕了。你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整理思绪，想想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杨夜拍拍白儿子的肩，总算说了句人话。

再回头看了一眼顾良后，他扶着白儿子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终于清静了。

顾良抽出一张纸巾，缓慢而仔细地将每一根手指擦干净，再在屋中迅速翻找起来。

剧本只让他往鸡汤里下胰岛素，但还有很多信息他是不知道的，比如他该下多少量，以及白老大服用了胰岛素之后，会在多久之后死亡。

这些信息的缺失，将影响顾良对自己是否是真凶的判断。

很快他在枕头下找到一张传真。

“张律师，欢迎购买本公司独立研发的新型可口服胰岛素，没有糖尿病的人服用3mg，会立刻头晕、抽搐、休克，30分钟后死亡。——From喜欢搞研发的医生。”

原来这游戏是这么玩的。

相关线索和证据，玩家首先要自行寻找，然后还得防止被别人找到。

顾良翻箱倒柜，找到一个打火机，决定将这张纸烧了。

他不仅要烧这张纸，等他下完毒，还得把写着“胰岛素”三个字的盒子烧了。

到时候，如果白老大真是被胰岛素搞死的，他这里不会查到任何相关的证据。

哪知顾良刚把纸烧了一个角，广播突兀地响了起来。

“下面针对突发事件进行通报。张律师试图销毁证据——”

顾良眉头皱起来，快速反应过来什么，把这张纸往地上一扔，抬脚一踩，把火灭了。

广播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未果。”

顾良：“……”

广播：“张律师的行为触发一则提示：关于可能指向自己就是凶手的证据，大家可以想任何办法隐藏，但是不能销毁，否则被视作违规，将会接受可怕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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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老大之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