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陆仲溟又打电话了。
盛伯嵩听着忙音,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机,他心里不禁怀疑,是不是这六年空白,让陆仲溟变得太多,已经不是他心中那个善良可爱的弟弟。
打架斗殴、撒谎装病、暴躁冲动,甚至差点杀了一个人,这样的陆仲溟还值得保护吗?
午饭时间盛伯嵩过的很愉快,卉珍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她说话时总是慢声细语,小故事也是娓娓道来,让人不禁沉迷其中。
不过盛伯嵩走神了。
他自顾自的将陆仲溟的话判定为谎言,如果他没有说谎呢?如果他真的回叶家了呢?
卉珍发现了他的出神,笑道:“伯嵩,你走神了哦。这顿饭来之不易,你可是放了我三回鸽子,好不容易来的饭局,就不要想别的啦。”
“抱歉。”盛伯嵩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卉珍,“这个星期我弟弟身体一直不太舒服,有点担心了。”
“听说弟弟今年高考,身体可不能马虎大意。”卉珍喝了一口果汁,紧张地说:“我做饭还不错的,有时间去你家给你们做饭吃啊。”
盛伯嵩想起了陆仲溟的“我不需要”,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说:“不行不行。”
卉珍一愣,有些尴尬,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叛逆期,凶着呢,对我都直呼姓名,大喊大叫的,你可别被他吓着。”
“真的吗?弟弟要是这么不听话,你一提他却是满脸笑容,甜甜蜜蜜的。”
盛伯嵩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是吗?”
“嗯,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平时眉头都是皱着的,只有提到你弟弟才会舒展开。”卉珍想了想,又说:“你们的感情其实很好的。”
被卉珍这么一说,盛伯嵩倒是产生了丝丝后悔,他该派李淳去看看陆仲溟的,总不能扔着他在那里不管吧。
一想到这里他有些焦躁,对卉珍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嗯。”
盛伯嵩走后,卉珍叹了一口气,盛伯嵩很优秀,条件很好,长得不输明星,这么好的对象她该抓住,可是卉珍是个随缘的人。盛伯嵩很明显不喜欢自己,只是拿自己当朋友。
她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看着自己的人,盛伯嵩再优秀,他的眼中却没有自己。
盛伯嵩的手机铃声拉回了卉珍的思绪,铃声响的很坚持,盛伯嵩给这个人备注的是“A第一时间接电话”,卉珍也不知道这样备注的原因,她回头看了好几次卫生间的方向,就是没看到盛伯嵩的身影。
卉珍犹豫了一下,最终拿过手机,接了起来。她有些慌乱,没听清对方一开始说的什么,只是轻声问:“你好,我是卉珍,伯嵩去洗手间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听着手机中的忙音,卉珍更慌了,见盛伯嵩出现,立马起身,满是歉意地说:“伯嵩,你的电话一直响,我看到备注是‘第一时间接电话’,就自作主张接了,对不起。”
盛伯嵩一愣,陆仲溟的电话?
“他没说话。”
“没关系,我给他打回去。”
“实在是抱歉。”
盛伯嵩给陆仲溟打了好几遍,对方也不接,想着他对卉珍的抵触情绪,盛伯嵩只当他耍小性子。他再次接到陆仲溟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却不是陆仲溟了。
“是盛伯嵩吗?”
“你好,这是我弟弟的手机,请问您是…”
“我是七安路派出所的警察,你弟弟正在医院的急诊,麻烦你过来一下。”
盛伯嵩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得礼貌,站起身对卉珍说:“卉珍,对不起,我家弟弟现在在医院,我必须要走了,等会儿让司机把你送回去,今天实在是抱歉。”
不等卉珍说话,盛伯嵩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卉珍和盛伯嵩也算是熟悉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慌张不稳重的模样。
卉珍没有被丢下的失落,反而盯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动不已。能让稳重的人如此慌乱,那该是多在乎的人啊。
到了医院,陆仲溟正在打点滴,已经睡了。
盛伯嵩捉住一个护士,询问陆仲溟的情况。
“护士,我弟弟怎么样了?”
“我好像前几天见过你。怎么,住院部的医生没跟你说他有高烧肺炎可能吗?”小护士上下打量着他,脸蛋年轻,语气十分老成,“你弟弟发高烧,没引起肺炎算他幸运了。还有他的左手食指软组织挫伤,暂时不能动。这个吊瓶打完之后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还要防止他晚上再发烧。”
“我知道了,谢谢。”
“千万遵医嘱,及时吃药,瞎胡闹。”
打电话来的警察向盛伯嵩说明了情况,陆仲溟在叶家挨了打,邻居听到吵闹声,再加上最近几天有要债的到叶福宗的家里,以为出了人命,才打电话来。出警后才发现是刘芝把陆仲溟打了,陆仲溟在路边昏迷,所以直接把人送到了医院。
讨债公司的人还当场播放了录像视频,以证他们完全清白,一点暴力都没有使用。
盛伯嵩站在原地,这是他一周内第二次到急诊了。
两次都与叶家有关。
他将领带扯松,深吸一口气,鼻间充斥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盛伯嵩在此刻不得不承认,他以自己为标准,过分轻易地将陆仲溟六年间受到的伤害抹掉了。陆仲溟失控的行为足够引起重视,但盛伯嵩只是一味去责怪陆仲溟为什么没有成为一个正直的大人,去怀疑陆仲溟的善良。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暴力、谎言是陆仲溟在叶家生存的手段。
他要求陆仲溟善良、不打架,又没有保护好他。
陆仲溟睡得并不安稳,细长透明的软管输送着药物,不断滴下的药水让盛伯嵩安心,陆仲溟还活着。陆仲溟的手很修长,现在被厚厚的纱布缠绕。他的嘴角紧紧的抿着,盛伯嵩仔细看着他的脸,不停问自己,这样的陆仲溟又和小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陆仲溟没有变,是成长的环境让他暴躁易怒,用对抗保护自我。相较之下,盛伯嵩在盛家的日子已经十分‘温馨’了,大家保持着明面上的和平,虚与委蛇,客客气气。
盛伯嵩伸手,轻轻摩挲陆仲溟光洁的额头,拇指按在他的眉心,轻轻抚着,轻声说:“爱皱眉的只有我就行了。”
或许是听到令他安心的声音,或许是感受到令他放心的温度,陆仲溟眉间舒展,他向盛伯嵩的手蹭了蹭,像只乖顺的猫。
陆仲溟幸福的笑了,呓语:“梦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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