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钥匙在门口地毯下的卡槽里,姜揽月慢吞吞地抠出来,抹去了厚厚一层灰尘。

打开门,清晨的阳光静静照进空档的客厅,是一束灰尘的光影。

沙发和桌面上都收拾得整齐,地面上有薄薄的灰,电视屏幕黑漆漆的,门口的换鞋柜里也空着。

姜揽月目光怔怔的,喉间滚动,走到自己之前的房间,推门进去了。

几个月前他被赵庭强制带到A市前,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于是从前的衣服和画具都还在屋里原位置放着。

姜父姜母离开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收拾他的房间,甚至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背的政治书还摊开在那一页。

“……你爸妈搬出去后,那一户好像就一直空着了,我听房东说是被人直接付了几年的租金,但是一直没人来住。”当时赵优优是这么说的。

姜揽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抬起头左右望了望,半晌才摸了摸已经干涸了的水彩盒。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伸手打开书桌里层的抽屉。

那副简单的月夜画静静地躺在里面,但隔得时间久了,纸张微微有些发黄了。

一轮月亮,黑蓝的夜色,窗前模糊的枝叶。

姜揽月只是这么看着,脑海里就已经跃出了当时的画面。

他想起江望星曾抱着他,深冬冬夜里两人的手指温和相覆。

他还清楚记得江望星抱住他亲吻时的温柔目光,与宴会上时的冷漠疏离判若两人。

江望星的温存仿佛只限定于在这间破旧的房间里,身后这张狭小的床,摇晃昏黄的灯光,只是见不得人的狼藉存在。

姜揽月抿抿唇将那张画仔细收了,这才最后看一眼这间仿佛被时间定格了的旧房间,转身关上了门。

他又在卧室客厅里慢吞吞看了看,桌台触手生灰,确定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住着,沉默站了站,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上楼这一会儿,赵优优始终在楼底下焦急等着,眼看着他出来才松一口气,连忙迎上去,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揽月上了车,神情还算平静,低声说:“等会儿该上课了,你去学校就行,不用管我。”

赵优优这才松口气,他大概也意识到姜揽月是偷着跑出来的,于是说道:“我先把你送我们家仓库那边——”

“不用,”姜揽月抿唇,“去画室。”

“画室?”赵优优一愣,扭头看他。

可见姜揽月只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模样,他只好压下了心里的疑问,开车带他去了郊区那边的画室。

姜揽月下车前,犹豫着扭头看他一眼:“优优,我——”

“我知道。”赵优优打断他,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这是两人从前惯用的手势,姜揽月朝他笑了下,正要说话,却听他叹气:“行了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赵优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晌才说:“你在那边过得不好,想回来就回来,有你哥在这儿不用担心,哥管你吃住。”

姜揽月眼眶猛地就酸了,他屏息忍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他没有告诉赵优优江家那边对他的变相“囚禁”。

等人下了车钻进了画室那边的巷子,赵优优才叹口气,挠挠头骂了句“都他妈是什么破事儿”,这才惦记着要送货掉头离开了。

姜揽月按照之前于逸说的,在画室门外的石砖缝隙里找到钥匙打开门,左右望了望。

这会儿天色才刚刚亮起来,商贸城两侧店铺破旧的卷帘门才有人拉起半扇,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他松一口气,动作很轻地开门进去,很快反锁住。

又将画室两侧窗户的窗帘都紧紧拉好了,确保每个方向都没有人能看进房间里后,姜揽月才抿紧了唇,进了里侧的房间。

小房间里窗口紧闭着,百叶窗拉得紧密不透光,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左下角第二个抽屉最里侧。

姜揽月按于逸所说的,果然从里侧抽屉里摸出了一个手机。

他迅速坐到床上开了机连上无线网,用小号微信语音拨给了于逸。

那边很快接起来,低声道:“月月?”

姜揽月下意识攥紧了床单,嗯一声:“我现在在画室里。”

于逸松一口气,连忙推了下眼镜,匆匆道:“你听我说,我和房东打过招呼最近几个月都不会有人过去。床铺和被子都是干净的,热水壶在小厨房,厨房柜子里我前几天刚买了很多米面粮油进去,自己做饭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稳重,姜揽月的神经紧绷着,听着下意识点了头才想起对方看不到,连忙嗯一声。

“月月,你在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到下个月。”于逸深吸一口气。

他再开口时,勉强忍住激动:“我老师那边已经和鲁恩先生那边联系上了,他说鲁恩先生非常欣赏你,准备过段时间来国内亲自见你一面。”

姜揽月抱紧了手机,有些忐忑:“真的吗?”

“当然。”于逸轻声说,语气里不免带了狂热,“我说过的月月,你是天才,你不可替代、谁都不应该把你捆绑在这里。”

“……不可替代?”姜揽月喃喃。

“不可替代。”于逸一字一句地说。

那边很久没有了声音,于逸这才想起什么,飞快道:“还有,恐怕用不了多久江家就会发现你逃走的事,你千万小心不要泄露了行踪。”

姜揽月嗯一声,攥紧了手机:“S市那边江炎应该会处理好,他既然肯插手帮我离开,应该会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了。”

“那就好。”于逸顿了顿,状似无意般低声道,“我昨晚听了个消息,有关江望星。”

“……什么。”

于逸抬手点了根烟,皱紧了眉:“前段时间他中标承建A市商厦,这一个项目就做平了四个多亿的账……现在竟然又不知不觉搭上了林氏、硬生生做断卡死了江氏旗下的一个生物公司,断了无数人的财路。”

姜揽月听不懂这些,抿唇:“你想说什么。”

“月月,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外面的风评,所有人都在传,江氏权利动荡的这两年里江望星没少在其中暗下黑手。现在的江氏,除了江老,只有他一家独大、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倾向。”

于逸的喉间滚动,望向漆黑的窗外:“他不是你的良人——甚至都不能说是一个好人。”

那边似乎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小声说:“我知道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于逸咬咬牙加深了锋利:“我知道你在江家的难处。但是如果最后我们的计划失败、你真的不得不在江氏三个儿子里找一个人订婚的话,江炎、江逐都可以,只是千万不要是他。”

姜揽月的喉间干涩,许久才嗯一声。

于逸松一口气,又仔细叮嘱了他最近这段时间要仔细隐蔽,一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他之后,这才挂断了电话。

周围重新归于寂静,姜揽月一个人呆呆坐了很久。

于逸说的他并不是不了解,就凭借江一涛那么努力地想要攀扯上江望星、圈子里的那群人对他恭维礼貌的态度,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手段深不可测。

但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之前当初在那间小房间里,对方面对自己时眼中的温柔。

却也想起他时常的夜不归宿、身上偶尔的酒气、推门出去时电话那端恭恭敬敬模糊的一声“江少”。

姜揽月并不傻,只是很多时候他不愿意仔细想,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被迫牵扯进别人的世界一般。

他能理解于逸的劝告,也明白,江望星对自己的感情或许说不得假,但在利益面前却不足一提。

窗外想起熟悉的三轮车倒车声,清早的商贸场刚刚苏醒,外面的车流声和人声模糊又嘈杂。

听着这样熟悉的动静,姜揽月紧绷了小半年的神经这才缓慢松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是被冷醒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床边睡着了。

姜揽月打了个喷嚏,上床攥紧了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拿起手机看了看。、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一个多小时前于逸发来了条消息:

——赵庭正在找你,但酒会的监控里没有你,一时半会儿应该发现不了,放心。

姜揽月松了口气,他想起昨晚江望星曾进过自己的房间,按对方缜密的性子,恐怕监控的事是他早就处理的,竟然也阴差阳错地帮了自己一把。

他慢慢回过神,犹豫很久,还是没敢登上自己的微信看一眼,害怕被赵庭那边抓取信息直接找上门来。

三月份的天依旧寒冷,姜揽月在被子里缩了好久还是冷得不行。

窗外传来商贸城商铺买卖的声音,有两个老太太正因为两块钱青菜钱争执得不可开交,车辆鸣笛声吵闹。

可这些琐碎却让姜揽月觉得安稳。

昨晚骑马磨的伤口还在密密麻麻地疼着,他没有胃口,干脆爬起来喝了些热水,这才重新蜷在床上再次迷迷糊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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