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钰被吓一大跳。
她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原来就如此。
紧接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扬起无辜微笑,冲着夏眉用力点头:“原来如此,她真是太过分了!夏眉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允许这人有好下场!”
夏眉眨眼:“你打算怎么做?”
眉眼之中满是忧心:“近些日子里来,关于你是太皇太后要找之人的声音越发大,我打听了一下,发现主要是两拨人在散播这些消息。”她略微思索,不甚笃定:“一方应是安王宫里的人,虽以前我没能去安王宫中干活,但同他宫中的人有所交际来往,所以这人我不会认错……至于另一脉……”夏眉欲言又止,思索许久之后,居然是摇头:“我确实找不到对方下落。”
叫虞钰诧异挑眉。
夏眉居然探听不到?
不应该啊。
虽然夏眉现在看起来无官无职,不过是宫中最常见的宫女,但是她心善,总爱帮助一些处于困境之中的弱者:如还未发迹的虞钰、以及犹如困兽的丑奴。她帮过的人有许多,所以愿意为她透露消息的人也有许多。
实不相瞒,若不是夏眉,虞钰不会第一时间知道她便宜爹死讯。
自然也无法第一时间整理心情,哭得神志不清于众人面前,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在虞钰看来,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问夏眉,她总会给自己答案。
甚至许多时候,不需要自己主动发问,夏眉便会先一步将答案告知。
可现如今,夏眉却说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遇见什么苦难?”虞钰轻声问:“我这些日子里来,存了些小金库。不如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打点一二?”
夏眉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她轻声细语:“他们不是想要我的银钱。”
这话虞钰相信。
夏眉此人,便是有这种魅力。她像是一株开在墙角的梅花,静默无言却能够引人驻足。
但凡知晓她品格之人,无一不为她所倾倒,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那夏眉姐姐,你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虞钰问。
夏眉尴尬一笑:“困难也说不上。”
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皇宫太大,而我一人力量毕竟有限。近来宫中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消息,真假难辨。许多时候,我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经历去筛选出真正有用的消息。”语气带着歉疚,似乎因为自己“无能”而感到不安:“所以现如今,许多消息,我都无法及时得知。”
她不安绞手:“小鱼儿,姐姐是不是很没用啊。”
“才没有!”虞钰超大声反驳。
她抱住夏眉胳膊,抱得紧紧地。就像是她五岁,快要饿死在杂草丛生的荒僻院落之时,夏眉紧紧抱住她那般,“夏眉姐姐已经非常厉害,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她双眼睁开,看着前方深不见底地黑暗,脑海中闪过各种盘算:“夏眉姐姐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替你解决。”
虞钰视线变得坚定:“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达成目的。”
她抬头,与夏眉对视:“但是夏眉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会履行承诺!”
虞钰说,夏眉便无条件相信。
她用力点头:“我知道,小鱼儿最厉害,想要去做什么,都可以做到。”
过去,夏眉也是一次次如此鼓励虞钰。
将她从疯狂、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拉出来,让她如今能穿着龙袍,坐在皇位上。
“夏眉姐姐,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虞钰抱着夏眉胳膊,轻声道。
夏眉闻之亦笑:“莫怕,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
面对夏眉的时候,虞钰才是一个十岁孩童。会无条件相信对方的话,并且产生期待,生出执念。
她期盼询问:“永远永远?”
夏眉点头:“永远永远。”
虞钰举手,伸出小拇指,带着她这个年纪孩童应该有的稚气:“拉钩?”
夏眉眉眼含笑,她伸出小拇指,勾住虞钰小指。她年长虞钰三岁,虽然常年干活,但大多不是什么粗活,所以手上并未见旧茧。此时,两人小指相勾,在月光下为对方许下诺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虞钰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正如姜韬所说,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她答应夏眉的事情,已经放在心上,不过现如今,眼前的情形更加紧要——芳团告知虞钰,在今晚子时,她会约卖药太监出来,虞钰可以从旁围观,以证清白。
虞钰心中合计一二,等到围观后,还可以顺路去丑奴那里,探讨一下最近课业。
近些日子里来,广济对虞钰比较满意,虽然悟性、能力在他眼里只是中上,远远不能够被称之为拔尖。许多内容,他向虞钰解释两三次,对方都不能够及时领悟,但好在虞钰性格勤勉,虽悟性不足,却能够在课后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将此融会贯通。
加之虞钰脾气极好,广济许多时候被气得火气大作,但虞钰却老老实实认错,不见半分骄纵性子。
如此一来,广济对虞钰这个笨学生,也能够配上一句“差强人意”。
虞钰也在近些日子的学习过程中,找到节奏。
只是近些日子里来,虞钰心里装得事情有点多,是以今天课堂之上,罕见地走了好几次神,广济喊她两三次,都不见虞钰回应。
“啪”
戒尺打在虞钰胳膊上,疼痛感让虞钰回神。
她下意识地捂着胳膊,带着几分疑惑抬头,望向广济:“老师?”
广济斜眼:“想什么呢?”
虞钰心虚抠鼻子:“没想什么。”
广济欲骂。但在看见虞钰眼下青黑之时,还是忍耐:“怎精气神如此差?莫不是晚上没有睡好,出去偷牛了?”
虞钰诧异睁眼:“偷牛?”
广济收起戒尺,将之抱在怀中:“此乃巴蜀一带方言,我女儿百日精神不振的时候,她母亲便这么骂她。”
明明是极为平淡一句话,却极富有画面感。
虞钰几乎能够想象出来,广济一家人平常是如何相处。
和谐温馨,又令人羡慕。
虞钰笑起来:“老师有个女儿?”
“嗯,年龄和你差不多大。”
提起广青桂的时候,广济笑容会不由自主浮现笑容。与平时课堂之上,对虞钰横眉竖眼的模样千差万别。
虞钰心底生出几分羡慕:“真好啊。”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不带任何目的:“老师,你女儿肯定很幸福。”
广济嘴角笑容难以掩饰,他正欲分享,却在不经意间,撞入虞钰眼底浓浓悲伤。
……自己似乎不应该说更多的话。
虽然对方是皇帝,但她也是个父母早亡的小孩子。
广济心软,甚至开始懊悔,自己刚刚何必用戒尺打虞钰。
他心中愧疚:“陛下若是没有休息好,今天的课便上到这里吧、”
虞钰闻言有点懵:“不上了?”
她扭头,看向旁边燃香。香只燃了一半,时辰只过去一半。
“老师,是不是我方才走神你生气了?”她小声解释:“我只是有点累,你不要生气,我接下来会好好学习,不会再走神的。”
广济本就满心愧疚,现如今听虞钰这么说,更是不安。
“臣没有责怪陛下之意。”
“那老师……”
虞钰眼底不安,像是个犯错的小孩。
广济心中轻叹:“陛下进步已经堪称神速。”虽然和朝中几位王爷,还要很大差距,但在如此短的时间能够进步许多,已经实属不易。
他说:“所以臣想,让陛下放松一下,不可总是如此高压。”
虞钰低下头,“老师,不算高压的。”
“那也需要休息。”广济说:“更何况,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只顾学习课本理论知识,而忽略了其他方面。”
“什么方面?”虞钰问。
广济道:“陛下,你开心吗?”
虞钰微愣。
她垂头,思索片刻后轻声道:“朕已是皇帝,开心与不开心,便不重要。现在朕应该做的,是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广济略微诧异。
这个小皇帝,倒是比自己想得要负责许多。
像是他以前在巴蜀一带教出来的家中最穷苦、最努力、但是最不聪慧的小孩。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成长,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旁人认可,得到自己认可。
可往往是这样的孩子,过得最痛苦。
玩,不敢玩。
学,没有精力学。
身体和精神上时刻紧绷,让他们处于悬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好在,广济知道怎么同他们打交道。
好在,曾经在巴蜀凤阳郡的时候,自己闲来无事,教了点学生。
广济双手背在身后,轻声笑:“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老师尽管说便是。”
“家妻近日以来操劳过度,微臣大多数时间,都在宫廷之中,但小女顽劣。微臣担心小女扰得家妻无法正常修养,想问一下,此后一段时日,可否将小女带进宫中,免得她顽劣。”
虞钰眼睛一亮:“老师女儿要进宫来?”
广济点头:“嗯,你俩年岁差不多,或许可以当朋友。”
“好呀!”
虞钰笑逐颜开,她高兴地拍手:“可以可以。”她兴奋不已:“我还没有同龄的朋友呢!”
广济闻言,心中微微叹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声色:“既如此,陛下下一道令,明日我便将小女一同带进宫中。”
虞钰笑容僵在脸上。
她脸上霞光消散,一片黯淡。
“皇祖母可能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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