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丹药

夏眉此话一出,罗一文再不敢应声。他跪在地上,不停擦汗:“奴才怎么会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寻常所用之药皆是次品,勉强敷衍着,制作出效果来。可现如今不一样,奴才既然在陛下跟前办事,制药都是为的陛下,又怎么能够同以往一般,粗制滥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奴才丢了命是小事,陛下因此而声誉受损,岂不可惜?”

“莫要东扯西扯。”夏眉叉腰,竟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凶悍:“罗一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想要欺负陛下,不可能!”

“这奴才哪里敢?”罗一文不停赔笑。

虞钰暗中松了一口气,她清了清喉咙:“关于药效之事,夏眉说得不无道理。”她瞄罗一文,姿态淡定:“现如今,朕怎知你是否忠心?有些权力,自然不可能下放给你。”她垂眼,好似自己手中真有对应权力可以下放一般。她稳坐,八风不动:“你且安心跟着朕,倘若朕认可了你的实力,介时,你还用想方设法,来朕的手上讨要东西吗?”

她缓缓一笑,听得罗一文心头激荡。

面容激动,罗一文强忍喜悦,深深叩首:“既然是陛下嘱托,奴才听令。”

虞钰点头:“如此,为我调一剂药且煎好。”

她说:“专门给伤患所用,见效必须快。”

罗一文闻言,眼珠子咕噜一转,他笑嘻嘻从太监服中掏出药瓶,恭恭敬敬双手呈上。

夏眉接过,先是打量一二,而后才交给虞钰。

“陛下,此乃奴才秘制的还魂丹。”

“哦?”

“名字是奴才自己想的。”罗一文说来有些尴尬:“主要功效便是疗养及治愈,虽无法实现死人还魂,却能够最大限度吊着对方的命。”说起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罗一文自豪不已:“这药,可以从阎王手上抢人。”

虞钰挑眉。

她将还魂丹收好,似笑非笑:“如此能耐,当初怎么没进太医院?”

罗一文面上笑容黯淡些许:“奴才不过是乡野出身,能够净身后顺利入宫,都已经是了不得的机缘,怎么敢奢求同世家贵子般在太医院供职?”

他苦涩地笑了笑:“太医院,不是奴才能去的地方。”

听到这里,虞钰来了兴趣:“你的医术如此好,怎去不得?”

“……除了医术好,太医院还有旁的门槛。”罗一文低声道。

虞钰侧脸看夏眉,夏眉无声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罢了。”

她将东西收好,此时日后再议,她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退下吧。”虞钰对罗一文道。

待罗一文离开,虞钰揣着药,同夏眉一起趁着夜色,离开养心殿。

却不是寻常去找丑奴的路线,而是朝着太监居住地而去。

他俩并肩走着,两人一语不发,突然之间,虞钰身形顿住,夏眉亦随之停住脚步,狐疑回头看向虞钰。

“你先回去吧。”虞钰面无表情:“接下来的路,朕想自己走走。”

夏眉略微疑惑:“小……”

“无需多言。”虞钰打断夏眉的话,她眼眉低垂,好似换了个人:“不要让朕重复第二次。”

夏眉怔然,片刻后方才点头:“奴婢知晓了。”

夏眉正要转身,却被叫住:“等等。”

她回头,虞钰道:“去把芳团叫过来。”

夏眉眼中皆是疑惑:“叫她?”

“去。”

“……是。”

夏眉领命匆匆离去,不多时,芳团手执灯笼,衣服浅披在外面,并未端庄系好。耳边一缕头发低垂,头无装饰,想来是已经睡下,却被叫醒。

她快步走到虞钰面前,带着困倦:“陛下?”

“走。”虞钰迈开脚步,“陪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

芳团打着哈欠,因为疲倦,现在不停流眼泪。

虞钰懒得回答,她继续往前。

冷风一吹,芳团的瞌睡被赶跑不少。她勉强系好衣服带子,左右打量四周:“陛下,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大半夜不睡觉,现在往太监们住得地方钻?”

她嫌恶地捏住鼻子:“到底是没根的东西,住得地方也臭烘烘、乱糟糟的。”

虞钰瞄她一眼,思考着自己是否要回答。

而虞钰一反常态的沉默,让芳团疑窦丛生。她竟然停下脚步,不愿意陪着虞钰继续往前:“陛下,你怎么不说话?也不告诉我究竟要干什么。”她提着灯笼,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奴婢刚刚正熟睡,你命人将奴婢叫醒。现如今,又一声不吭带奴婢来太监住的地方。”

她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好似扑了粉,多说一句话,惨白的粉都不停往下掉。

“大晚上来此处,莫不是陛下你……”芳团眼神透露着惊惧,神情亦是如此:“你想要将我许配给太监?”

她颤抖着,说出自己心底恐惧。

……虞钰是万万没想到,芳团居然会自己琢磨出一个如此离谱的答案。

但她没有反驳芳团:因为她叫芳团过来,不过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有合适理由搬出来,安抚芳团情绪。

虞钰的沉默,像是一记重锤,重重敲击在芳团心头。

她动作越发惊惶,竟然快步上前,试图牵住虞钰的手:“陛下,你不是说要送我出宫吗?难道你反悔了?!你不愿意送我出去?”深夜的寂静让人恐惧,而虞钰的沉默刚好放大了芳团的恐惧,疲倦剥夺了她思考能力,她整个人处于异常的亢奋情绪之中,语调越发高昂。

“我要出宫!我不要嫁给太监,陛下你答应了我的,我要出宫!!”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虞钰担心动静太大,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低声安抚。

“朕没说要将你嫁给太监。”

芳团却不信:“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崩溃:“还说带我见一个人……你是不是想带我见太监?”

“……不是你见。”虞钰的耳朵略微疼痛,她幽幽叹气,不得不道:“是朕要见。”

“你见他做什么?”

“朕事事都得向你禀报?”

“你就是要把我嫁给太监!”

虞钰觉得,自己在半夜将芳团叫醒的行为,显然不怎么理智。

她的情绪难以控制,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不少人,虞钰已经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该如何。

眼前人已经不可控……虞钰略微沉默,而后将双手举过头顶,奋力一挥。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刚刚还失控的人,瞬间变得安静。

虞钰甩了甩自己发麻的右手,冷漠道:“朕夜里来见人,便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带你过来,是因为信任你,想要你帮着望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芳团:“现在,你冷静了吗?”

芳团后知后觉地从被打的震惊情绪中缓过劲来,她呆呆点头,声音如蚊蝇。

“奴婢知道了。”

“嗯。”

虞钰冷淡应了一声,“走吧。”

芳团点头。

接下来,芳团变得极为安静。

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她安静跟在虞钰身旁,为之提灯照明。

两人一起,越走越偏僻,终于走到一处又脏又臭的地方。

这里虽然同其他屋子紧挨着,但是四周乱糟糟、杂草丛生,好似根本没有人住在此处。

但屋前晾晒着独属于太监的衣服,又在告诉来人:这里住了人,不过也只住了一个人。

“到了。”

虞钰看着眼前低矮的小屋,注意到只有最里间的屋子外晾了衣裳,其余房屋前空空如也,没有其余生活用品。

很难想象,皇城之中还有这种场景。

哪怕是以前,还在永巷中讨生活的时候,虞钰都不曾到过如此荒僻凄凉之地:主要是这种地方,想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吃。

“你在门外等着。”

虞钰往前走,她自顾自推开房门,对芳团道:“倘若有变动,记得及时告诉我。”

“是。”芳团安静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虞钰推开门。

屋内漆黑一片,未有灯火照明。

月色亦不愿意照拂这片可怜之处,入眼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视觉被剥夺,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味,就变得越发分明。

“张绵。”

虞钰站在门口,轻声喊。

黑暗中传来细微响动,窸窸窣窣,听不清楚。

像是老鼠,又像是人在挪动。

虞钰不动:“张绵,我给你送药来了。”

“咳咳咳……”对方终于出声,他剧烈咳嗽,像是破败风箱,发出嗬嗬的恐怖声响。

屋子内血腥味更重。

虞钰终于不再只是看着,她快步走上前,精准在黑暗中找到张绵位置:张绵躺在茅草制成的床铺上,虞钰伸出手先摸到的,是湿润的草茎。胡乱摸索,才摸到布料、摸到冰冷黏腻的皮肤,摸到……一滩烂肉。

血腥味太浓,刺激得虞钰鼻子已经闻不出其余味道。

黑暗将她冷淡眉眼掩藏,她毫不在意地将手从烂肉上收回,先是在茅草上抹了两把手上的不知名液体,而后掏出还魂丹,拔开药罐塞子,精准无误塞如张绵口中。

“吞。”

黑暗之中,她声音冷酷,发布命令。

如她平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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