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被艾伦扶着进入房间,这位美貌贵妇人的神经显然又在疼了。
她被安放在舒适的,有靠背的椅子上,正对着尤拉和芬尼安。她谢过艾伦的帮助,又塞给他一张钞票。
她是个急性子,不等尤拉开口询问,就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我先来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芬尼安刚想打断她的话,让她重点提及与赫尔曼先生有关的事情,就被尤拉拉了一下胳膊。
尤拉在示意他闭嘴。
以下是沃辛顿夫人的自述:
我和我丈夫都来自沃辛顿家族,他是我的姑妈的小儿子。是的,我们非常富有。怎么发家的?哦,亲爱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总而言之,我们的祖先投资了很多地产,还有一些机器,您懂得,那种大东西会在工厂里给你吐金币!
我们不是联姻,相反,我们的生活非常幸福。我们有一个小女儿叫弗瑞娅,您会想见到她的。她只有我膝盖高,脸胖嘟嘟的,刚刚学会写字。
哦,我亲爱的弗瑞娅,没有如约见到母亲,她会有多伤心啊。我的神经又开始痛了!
我们给她请了一个家庭教师叫做伊芙。贵族家庭的女孩子都有这个,我以前也有的。尤拉小姐,想必你也有吧,她是法国人嘛?
我就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芬尼安打断了她的陈述:“夫人,请说些和赫尔曼先生相关的事情吧。您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尤拉似乎在思考什么,她提到了一位名叫伊芙的家教老师,这位伊芙小姐似乎在不久之前上过报纸……
伊丽莎白脸微微红了红,她这样沉浸在幸福婚姻里的女人总是喜欢拉着人聊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她点头:“好的先生。让我想想……”
赫尔曼先生长的非常壮实,我其实有些害怕他。我们家以前遭过强盗,那个可恶的男人把我放在梳妆台上的珠宝洗劫一空。啊,他大大伤害到了我的神经。
但他似乎为人和善,至少不像看起来那样恐怖。您知道我带了好几个手提箱嘛?上车的时候玛丽和我差点就没能抬上来,最后是赫尔曼先生帮了我们的忙。
我和他聊过几次天,他是格温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就是派发奖券的那个公司。没想到吧!听说他是公司内部直接内定的获奖人员呢。
听谁说的?是厄洛斯教授,您和他聊过天嘛?他实在是一个和蔼的老先生,不是嘛?
话说,伊芙似乎曾是他的学生。伊芙的法语非常流畅,想必这也是厄洛斯教授的功劳吧……
这次是尤拉出声打断了她:“夫人,您刚才提到的这位伊芙小姐……”
伊丽莎白:“您也听说了那件不幸的事了嘛?我们可爱的伊芙小姐,她上了本地一桩非常不好的新闻……”
芬尼安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他看向尤拉,侦探小姐似乎有话要说。
“是的,我很抱歉。您觉得伊芙小姐的工作做得如何呢?”
“很好,我是说,简直好极了。弗瑞娅学会用法语问好了,您不知道,早晨的阳光扑到我怀里,我的小女儿娇滴滴地叫上一声妈妈,天啊,那一瞬间我的神经都不疼了!”
尤拉补充道:“您喜欢这位家教老师嘛?”
“当然。”伊丽莎白诧异地看了一眼尤拉。
“您需要诚实。”尤拉盯着伊丽莎白的眼睛看,伊丽莎白有一双比天空更蓝的眼睛,闪烁着楚楚动人的光芒。对视间,这双眼睛一瞬间仿佛被雾迷住了,贵妇人一下子像是小山倒塌似的卸了力。
“伊芙!那个应该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贱种!主不会宽恕她的!”伊丽莎白嘶吼着,随后浑身一震。
宛若大梦初醒。
尤拉灼灼地盯着她:“夫人,告诉我们实话吧。”
伊丽莎白俯下身去,痛苦地捂住脸:“不好意思,我太粗鲁了……”
芬尼安镜片后的眼色变了又变,他实在不明白这位侦探小姐为何如此关注一位与赫尔曼先生之死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家教老师,但出于某种考虑,他选择相信尤拉。
“她勾引了我的丈夫——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热茶嘛,谢谢,但愿它能安慰我受伤的神经。”
“去年秋天,我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诚聘家教老师的消息,伊芙小姐被我们选中了。她似乎是修道学校毕业的。”
停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但事实上——她似乎没有毕业。这是我在上车后听厄洛斯教授说的,他说伊芙小姐的学风似乎有问题。”
“我早应该知道的,我就不应该让她的矮脚马踏进沃辛顿的庄园!”
尤拉抓住重点:“您能讲讲伊芙小姐是怎么勾引您先生的吗?”
贵妇人显然为这个问题而感到羞耻,整个人涨的通红,半天,她憋出一句:“尤拉小姐,恕我直言,您这种未婚的姑娘还是不要听为好。”
尤拉摆摆手,给她展示手上的戒指:“放心吧夫人,我已经结婚啦。”
“现在的小姑娘还是早早就踏入了婚姻的坟墓啊。怎么没有登报?你们应该去登报的。”
芬尼安也诧异地看向那枚戒指,戒指和这位玫瑰一样美丽的侦探小姐头上的鹿皮帽一样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还是一言不发,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在这场审判中毫无作用。
审判!
伊丽莎白开口:“他们在我的床上厮混!您能想到吗,我进去的时候,那位家教小姐的腰带还挂在我丈夫的肩膀上!”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贵妇人脆弱的神经催使她呜呜地哭起来。
“都会过去的,夫人。”尤拉不怎么上心地安慰她几句,“最后一句,请问您的手帕还在嘛?”
伊丽莎白抬头:“当然还在,怎么了嘛?”
“我在餐车上捡到了它,总要找到它的主人,不是嘛?”尤拉毫不客气,从芬尼安的口袋里掏出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手帕。
“哦!你们的感情真好。我想这是玛格丽特的,就是玛丽,我喜欢这么叫她。”
芬尼安想解释:“夫人,恐怕不是……”
尤拉打断了他。“谢谢您配合。”尤拉大声喊,“艾伦,请带沃辛顿夫人回餐车好嘛!”
“当然,夫人,我们需要查看您的行李。您知道的,作为名侦探,我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个人。”
艾伦带走了伊丽莎白,顺便用大力气搬来了她的六个行李箱。
尤拉:“芬尼安先生,我的丈夫,我们开始吧,这可是一场硬仗啊。”
一向风流,爱在嘴上占便宜的列车长如鲠在喉,半天憋出一句:“别开玩笑了,侦探小姐,还有一具不太新鲜的尸体在等着我们呢。”
尤拉笑得很开心,她打开第一个箱子——是几顶叠在一起收纳的帽子。
芬尼安下意识地又去看尤拉头上的鹿皮帽。
“这顶帽子少了一条丝带,这里有胶痕。”尤拉说。
芬尼安回过神来,帽子确实空了一块:“会是紫色丝带嘛?”
“拿不准,先生,您觉得沃辛顿夫人说了实话嘛?”
“我不知道。”芬尼安实话实说。
“要我说的话,五五开吧。”
“怎么说?”芬尼安问。
“伊芙小姐是个好人。”尤拉低垂着眼睫。
只有在低头的时候,这朵英格兰的玫瑰才显得娇艳欲滴,其他时候,她生命力旺盛,是那种直到遮天蔽日的的程度。
“侦探小姐,让我们忘记这位见鬼的伊芙小姐吧——抱歉——我是说,赫尔曼先生不能白白牺牲是吗?”芬尼安说。
尤拉点头:“当然,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不是嘛?伊芙小姐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人。”
“嗯?”芬尼安不解。
“伊芙小姐,家庭教师伊芙.米勒,是百货商店后勤主管赫尔曼.米勒唯一的女儿!父女相继被害,这实在是件怪事,不是嘛?”
“父女!”芬尼安惊叹,“伊芙小姐也被害了?”
“上个月的新闻,占了一整个头版新闻呢!在离沃辛顿庄园整整五百英里的地方。”
“情杀?”
“谁说的准呢,列车长先生。女人的妒忌心固然可怕,但人心本就难测。”
芬尼安叹了一口气:“又是另有其人?接着来吧,现在我们有俩个案子了。”
也有两个冤魂飘荡在这辆列车的上方。
雪风一吹,仿佛就要把轨道冻住了似的。
车内的氛围倒是丝毫不寒冷,只是太热切了些,人人都在膨胀,就像那个橡胶气球,飘飘荡荡在半空中,似乎马上就要上天堂了,但又因为黑色异物的阻碍,始终只能在人间晃荡。
“艾伦,请带厄洛斯先生请到这里来吧!我们有些学术上的困扰希望得到大教授的解答!”尤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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