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挡箭

段怀容将侧翼敌人引到山脚,他借着月色与火光打量也就两三百人。

这会儿杨镇应当能从侧方突围而出了。

而且他敢把敌人引过来,也是确定杨镇突围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支援。届时便是他们两面夹击,围困敌人。

这里乱石较多,不适合纵马疾驰,他们便下马隐藏在夜色里,准备伏击。

忽的,夜色里羽箭纷飞。没什么准头,就是盲目地放箭试探,试图乱箭之下令他们有所伤亡。

段怀容侧身躲在窄石之后,避过这些乱箭。

一阵乱箭过后,大片的喊杀声伴随着脚步踩过乱石的声音快速袭来。

方才的追逐,顿时变成了短兵相接的交战。

段怀容并不擅长刀剑,马上杀敌尚凭气势和速度,这会儿只能做自身防御。

但他用剑并不生涩,格挡招式流畅,足矣自卫。

可敌人也知“擒王”之道,这会儿三五人报团一起向段怀容而来。

段怀容抬手铮的一声挡住劈来的刀,利刃碰撞出点点冷火。他反手挥剑,利刃划破敌人心口,在他衣袖留下血迹。

转身间,迎面忽有火光极速临近。是带火的羽箭飞来,他只得泄力躲避。

眼前的一敌人中了羽箭倒下,四周霎时蔓延开点点火海。

段怀容暗道真是残忍之计策。

自家士兵还在前头冲锋,后方便射箭来火攻,不惜以误伤战友的方式消灭敌人。

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令有三四名敌人趁乱围攻。

段怀容连续格挡了几下,终究敌不过飞来的羽箭,躲避中漏了个空子,长刀直向他心口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贴着他的面前挥过,紧接着当的一声铮鸣在耳边炸开。

一柄长剑飞来,挡开了长刀,以极大的力道刺进石缝,正摇颤着。

段怀容猛地偏头。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纵身越过刚燃的火焰,带起一阵疾风擦肩而过。

秦独扯着缰绳,俯身抄起钉在石缝里的长剑,转腕时银光乍现,马下两名敌人顷刻毙命。

黑焰腾起,横档在段怀容身前,建立了一面难以攻破的屏障。

段怀容抬眼,借着月色看秦独一身暴戾之气,轻甲冷剑索命仅在眨眼之间。

这才是旁人和外敌都惧怕的北安侯。

“怎么样?”秦独跃下马,眉目间凛然尚存,却遮掩不住其中的急切担忧。

他自上而下打量面前人,目光落在一片血迹的衣袖上。

段怀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肃杀,却在其中找到些不属于这个战场的小心翼翼和柔和。

秦独的呼吸急促,连长剑的锋刃都随着呼吸一点点轻微的颤抖,惹的其上的血迹也急缓不一地滴下。

他是害怕的,久违地这样担心恐惧。

直到现在看到段怀容还站在面前,刚才的恐惧还久久不能消散。

段怀容察觉到了最细微的神色,他能从秦独漆黑的眸子里读出发自内心的担心。

“不是我的血。”他轻笑扬了扬胳膊,权做安慰。

秦独这次没有打趣,他的眸子里翻涌着夜色,自顾轻揽了段怀容手臂,一颗心终于是落回原处。

那些山匪见有援兵来救,知晓已经不可能逃脱,便做起殊死一搏,三五山匪提刀便向二人而来。

秦独睨着前方,先一步挥剑而出。

段怀容未有动作,只是纵观战场,他知道秦独应付的过来。

忽的,身后响起脚步声。

他警觉猛地回头,正见一黑甲兵踩着碎石接近,不知是何时绕到了后方。

一道冷光下来,段怀容即刻抬剑格挡。可对方力道过于蛮横,他向后退了几步,挽剑借力打力,将黑甲兵推了个踉跄。

黑甲兵不甘心,复又举刀扑来,这一次看着用了十足十的力。

“小心!”

段怀容正欲提剑,却听身后秦独一声急呼,并有快速奔来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刹那间张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秦独奔来的身影与他相隔不过咫尺,带着血气的风已经先一步袭来。无论是长剑还是那副面庞,都在极速临近中模糊。

一道冷光带着疾风自耳边而过,刺透血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于此同时,段怀容的目光聚焦在秦独身后的一点极速破空的银光。

还未来得及反应,这点银光已然刺入秦独后背。

是一支箭!

秦独本就奔来用力向前刺出长剑,这会儿一支力道十足的箭刺入后背,剧痛霎时蔓延,令他不得不顺势再往前。

段怀容惊诧,几乎是下意识想开了双臂,把向他扑来的人接在了怀里。

“秦独!”他脱口而出的呼唤着。

两人从未如此紧密地拥抱过,胸膛相触刹那,能感受到对方的奋力和支撑。

段怀容被扑来的人撞得后退踉跄半步,发丝在短促的风里微微扬起。他手臂自秦独腰间向上拖住其肩背,结结实实地把人撑住。

相撞的一瞬间,秦独左手轻揽了段怀容腰做支撑,右手力道未减分毫,把反握的长剑贯穿举刀黑甲兵喉咙。

这一刻,四周的嘈杂声似乎消失了瞬间。

段怀容听得到耳中迸发的心跳和涌动的血流,怀里的人似乎不大真实一般,竟隔着软甲顷刻散发炙热。

原来,秦独这样奋不顾身地奔来,是要替他挡下这一箭的。

那支羽箭箭矢没入软甲之中,看不出黑色的软甲上是否流淌着鲜血。不过,单凭耳边急促的呼吸声,段怀容已经能判断,这一箭已进血肉。

秦独猛地收回剑,段怀容身后的黑甲兵躺倒在地。

他慢慢从段怀容的怀里撑起身体,仰头深呼一口气,试图缓解背上的疼痛,却不想更牵扯箭矢搅动伤口,一时额间起了微微青筋。

段怀容就这么怔怔望着眼前的人,第一次心中异常慌乱悸动,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不碍事。”秦独说话声音很低,却很令人安心。

他回头,余光能见背上的箭杆,因为软甲的保护,这支箭并未刺入太多。征战沙场十载,这样的伤早已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疼痛不能消减,他紧紧握着剑柄,把骨节握得发白,无声忍耐着。

段怀容的心还像个漩涡似的乱着,他凝望着秦独的眼睛,心跳剧烈而迅速。可却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还是秦独扑在他怀里的瞬间。

或者…是秦独奋不顾身来救他。

此刻,他心底发软,竟不忍心眼前人自己忍受疼痛,可又没办法替人分担。

望了会儿,他缓缓伸手,握住秦独握着剑的手,试图抚慰其中的忍耐。

刹那间,秦独眉目恍然舒朗,连目光都滞住,眼底最漆黑处的戾色也消散。

他轻眨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怀容,却不敢低头看被握着的手,生怕打破这点气氛。

秦独感受到无数暖意自手指向上蔓延,一点点遍布全身。

两人便这样对视了许久,冷冷的月色都朦胧起来,没有谁说话,段怀容也没放开握着的手。

他们手中长剑鲜血未干,默契眺望火光缭乱的战场,身影被月色混着火色的光线笼罩着。

刀光剑影渐缓、铁甲战马不再纷乱,两道身影并肩。

……

等一应战场收理完毕,天色已经大亮。

北安军营地里复又支起大帐,卫兵巡逻井然有序。

帐内,秦独敞着里衣搭在臂弯处,斜坐在小案前。段怀容在他身后,清理着箭伤。

“多谢侯爷了。”段怀容轻声开口,选了一句道谢来回应昨夜之事。

秦独微微偏头:“真心想谢,便别叫侯爷了,怪生分的。”

段怀容将药粉敷在伤口处,笑道:“多谢慎元。”

可这次,秦独似乎不大满意,他吸了一口气故作回忆:“我怎么记着,你当时叫过我名字。”

段怀容动作停住。

当时情况紧急,他毫无预料地接住了秦独,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简单直接地喊其名。

“那会儿有些口不择言,冒犯了。”他知道秦独不责怪,便显然没真心道歉,垂下眸子藏了些笑意。

秦独无奈摇头笑笑。

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他的大名了,北安侯、侯爷…似乎才是他的名字。就像,这个侯爷的身份,已经慢慢取代了他本人。

混乱之中那一声秦独,足够在他耳畔回响良久。

“随你吧,叫什么都行。”他也不强求,总之听到什么都是惊喜。

段怀容没应声,手臂自秦独腰间向前探去,接过另一只手的纱布,将伤口包裹缠绕。

他几乎贴近秦独的后背,衣领能摩擦肌肤。

秦独垂眸,看着身前递接纱布的双手,又顺着手腕看向手臂,最后余光缓缓落在覆在他背上的人身上。

他不敢动,只能任人忽远忽近。

“昨夜太危险了,你只率两百人手就敢去诱敌。”秦独正色起来,话里没有丝毫责怪,满是后怕。

段怀容从容:“我知道敌人不会在那里埋伏太多人,两百人足以一战,也打定了杨镇突围后定然会去救我。”

秦独听着沉思了会儿,而后回身看去:“那你就没打定我会去救你?”

好似,段怀容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他。

这次,段怀容看出对方是认真发问,全无嬉笑之色。他下意识躲闪,垂眸笑了笑无所回答。

好在,秦独点到为止并不追问,只畅快道:“如若再遇到危险,我希望你能想到我。”

明明是以身涉险相救,却还这样上赶着,仿佛是要有好事别忘了他似的。

这是在期望得到信任,一份有难同当的信任。

段怀容心底早已翻动,却尽力收敛着神色。明明该是他祈求北安侯的信任才是,怎么现在两人位置倒转了。

“好。”他终究已经难以用简单的回答来回应这份炙热,复又道:“你也一样。”

秦独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尾,对后半句话很是受用。

今日更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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