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朦胧,乔愿念早已起身,昨夜想着,还是先去舅舅家,她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裳,她不喜头上有过多装饰,单用了条发带将其竖起。
拿着包裹再次来到尚书府门前,来开门还是昨日的小厮,但今多了一位,这一次,她不在多费口舌与那小厮纠缠,直接走到门前,从容不迫的拿出舅舅的亲笔信,以及那刻着朝家独有的印记的玉坠。
递交给了另一位昨日未曾见到的小厮面前,那小厮明显比昨日那人懂得多。见那信纸和绝难仿造的玉坠,从开始的朦胧到现在变得恭敬无比,看着乔愿念的眼神,刹那间背后居起了冷汗。
“姑,姑娘.....不,表小姐!表小姐恕罪,昨日这人有眼无珠,未认出小姐来”说着踢了一把昨日的小厮,之后做了个请,腰弯着几乎成了九十度。
昨日那小厮更是跪了下来,手不由的发着抖。
那小厮继续道“老爷和夫人早已吩咐过,说小姐近日会抵达京都,是吓人糊涂了,您快快请!”
说着,他示意打开中门,沉重的大门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內打开。
乔愿念面色平静微微道“带路吧”
“是是是,表小姐您这边请!”
未走几步路,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早已闻迅赶来,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还带着几个衣着整齐的仆役丫鬟,恭着身引着乔愿念踏入府邸。
一路行来,绕过刻着纹路的影壁,府内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错落开来,曲折的回廊连接着一处处院楼,真可为是一步一景。
无一不彰显出主人家的富贵权势与家族底蕴,空中还弥漫着若隐若现的檀木香。
直到又走过一处拱门,引路的小厮换了一个,虽看着年小,但对乔愿念极为殷勤周到,不敢有半分僭越。
那人叫阿福
一路微微躬身,落后半步,低声细语地向她介绍着府内情况。
“回表小姐的话,老爷...也就是你的舅父,当下是官居户部尚书令,是朝廷正二品官员,当下深得圣上信任”
阿福语气清晰着说道,小心地观察着乔愿念的声色,见其没反应,他顿了顿,继续道“夫人出身高贵,娘家姓柳,乃是司成公府嫡出二小姐,贤惠端正”
阿福稍加快了些语气“府上共有四位小主,大小姐芳名朝长宁,与大少爷朝觐偌是龙凤胎,今年都已十七,说来还是表小姐比府中小姐们大”
“二小姐名唤朝长度,今年十五”来福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带着点惋惜“只是,二小姐自幼身子骨弱,汤药不离口,不太见客”
“二少爷朝觐行,今年十三,性子最是活泼好动的,前儿个出门游玩还未归来”来福脸上露出笑意“不过夫人前日派人去传话,想必过几日就能回来见表小姐您”
乔愿念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
“老太太,也就是你的亲外祖母,王氏”来福的声音将乔愿念从思绪中拉回。
“出身将门,这些年身子不大爽利,心里一直惦念着在青州小姐,您的母亲,时常拿着旧日画像看,听闻小姐去世,身子更是病重了好些日子,直到得知您要来,精神头都好了不少”
乔愿念被阿福步入了内厅,厅堂开阔陈设更是典雅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富贵。
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着褐色文锦衣的老妇人,面容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可依稀见旧日时那独有的将门风范。
这便是她的外祖母了,而她的下首,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十许,身着洚紫色穿花遍地美妇人,容貌端庄大气。眉宇间带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而她旁边两位应是家中的大小姐和少爷了。
朝长宁身穿淡黄色衣裳,绣了几朵海棠花。朝觐偌偏素雅些,一副读书人的姿态。
二人见到来人,朝觐行还好,朝长宁却难掩惊讶面色,悄悄撞了撞朝觐偌。
示意他眼不眼熟。
心里也暗暗道“居然是昨日广意斋见到的人”
乔愿念稳步上前,在厅堂中央站定,深深下拜,声音清晰恭敬“外孙女乔愿念,拜见外祖母,拜见舅母”
“好孩子!快起来,到外祖母身边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王老夫人一见到他,眼圈立刻红了,声音哽咽带着颤抖,招手让他上前。
布满皱纹的手急切地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乔愿念的眉眼,脸型“像......真像,这眉毛,眼睛,活脱脱像极了你娘婉儿”
老人悲切真切浓烈,可那目光触及乔愿念那隐约的,与他父亲相似的清冷坚毅时,若非他一意孤行,不顾着得点婉儿,何至于此。
要是他听从家里意愿带在京都,何止于此!朝清婉作为王氏独女,从小受尽宠爱,不喜大宅深院,偏要出去江湖闯荡,结识乔愿念父亲。
柳氏在一旁拿着素白的手帕,轻轻试了试眼角的泪水,温言劝慰道“母亲,快别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阿愿这不平平安安地到了吗,这是天大的喜事”
她转向乔愿念,语气充满了怜惜“好孩子,一路辛苦了吧?昨日之事,舅母已然知晓,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柳氏面色一沉,对身旁心腹周嬷嬷厉声道“周嬷嬷,去!把昨日当值,胆敢怠慢表小姐,甚至口出恶言的混账东西,立刻捆到院中来!在让府里不当值的下人都看看!我到要看看,往后谁还敢狗眼看人低!”
不出片刻,昨日那小厮便被拖到院中,按在条凳上。
他早已是吓到面无血色,哀嚎求饶声响彻院落。
柳氏并未出门,只是端坐厅内,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给我打!也让所有人都听着,在这尚书府,谁敢轻慢表小姐,便是与我柳氏过不去,这!便是下场”
杖击声夹杂着惨叫声响起,厅内侍丫鬟和婆子个个都是在府里待了数十年的老人,只是弯的腰更低了些,这是让外面的奴才那群势利眼看的。
柳氏顺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拉过乔愿念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莫怕,来”
她说着招手唤过她身后的朝长宁,朝觐行“阿愿,来见见你的表妹和表弟,这是你表妹长宁,这是表弟觐偌,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日后要多亲近”
她俩同声道“表姐安”
朝长宁率先上前开口,带着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往后表姐要是有需要,尽管来寻我”
乔愿念“定然”
柳氏又道“你还有个小表妹长度,身子弱,在院中静养,过两日好转在见也不迟,最小的是二表弟觐行,性子活泼外出去了,过些日子才能敢回来,你舅舅原本想现在见你,可他公务繁忙,无碍,等晚些时候回了在见也不迟”
她站起身“一路劳顿,想必也累了,舅母带你去看给你准备的院子,兰水榭,用度都已备全,你等会看看还缺什么,”
老太太也擦了擦眼泪,嘱咐道“去吧,好好歇歇,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说,或来回我”
乔愿念行礼道谢,这才随着柳氏和一众丫鬟婆子,离开了内厅,朝着那居所“兰水榭”走去。
而后面的朝长宁和朝觐偌待在内厅等人散去后,朝长宁开口道“有趣,表姐貌似没认出我们来”
“当日人众多,没认出就当不知道”
“我不”朝长宁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端着的姿态,说着就要往兰水榭去,被朝觐偌一把拉住。
“阿姐你做什么,要是父亲知道你又落下功课出去玩,还见到表姐没解围,就是我们的不对”
朝长宁皱眉,叹气道“我们当日又不认识她,我不说好吧,分开!让阿姐看瞧瞧,女孩子最懂女孩子了,等会她真缺什么了,不还意思说给母亲和祖母听,这可如何是好,往后看是要在这府邸日日看的”
朝长宁成功从朝觐偌手中挣脱,小跑出去。
路上,柳氏带着乔愿念穿过回廊,向后院深处走去,边走边道“说来,我与你母亲清婉早年间曾见过见面,初见时是在一场宴会上,你外祖母带着她,虽有几分腼腆安静,不太与人争锋,抬眸间眼中却是清亮的,和寻长闺阁女子没有的飒爽英气”
柳氏话语里带着惋惜“在见之时,是皇家春狩,一身红衣骑在马背上赛马,在女子中赢下筹码,那气度不愧是母亲将门虎女教养出来的,那时,闺阁小姐中人人都觉得她与众不同,后来我和老爷相识,她尝尝带我出门游玩,在来嫁与你父亲,我们在未见过面,不知你母亲可否提及?”
乔愿念听闻柳氏的话,实话实说“母亲并未”
柳氏淡然一笑。
两人走过写着兰水榭的拱门进去后,到了她为乔愿念准备的院子。果然如柳氏所言,陈设一应俱全,小巧精致。
柳氏指着院内两人早已等候在此,穿着体面模样清秀的丫鬟道“这是我拨来伺候你的丫鬟,这个稳重些的叫小秋,这个机灵点的叫小月,往后院内有什么事,缺了什么指派她们去办就好”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给乔愿念磕头行礼。
乔愿念谢过柳氏,柳氏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小秋刚要服侍乔愿念梳洗,被她婉拒了,她自己来便好,小秋并未多言,只因了声好就离去了。
直到换了身府里准备的衣裳,坐在椅子上抚摸着那剑柄上的兰花,想起刚刚柳氏说的话,便听得小月在门外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朝长宁便带着一个捧着锦盒的丫鬟走了进来。
转身那时,见乔愿念已换了身衣裳,心里还暗自感叹着“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身声色都不同了,只是还是太素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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