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雷鸣海悟道

这的确是一片极度纯净的海域,不要说游鱼藻荇,水流中连一粒沙土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雷能量,一条条雷蛇时而随波逐流,时而聚合蹿动,直到被漩涡卷挟着向下,撞到无形的屏障,便四散开来,等待水流的新一次归拢。

姜振清停留在海面下百丈之处,这个位置全力运转净莲金身决仍能感受到轻微的雷击的痛楚。她并没有直接挑战肉身极限,稳定程度尚未可知的崭新环境,无人护法,又要摸索秘技修炼,纵然是再心急如焚也得先压下来。

我可不是为了求死来这里的,姜振清心道。掐诀的双手法印一变,从丹田起以火引气,按照功法标明的顺序寻脉行气,她的本命火品质上佳,又得过机缘淬炼,所过之处留下的余温一整个大周天的时间也不会散尽,如此运转下去,好似反复加温,浑身脉管的血液都渐渐热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本命火之间的品质天差地别,功法中并未言明需要多少个大周天才能达成“激发”,姜振清心中默默数着,第八个大周天的时候,脉管里流的已经不是血,是岩浆。浑身的皮肤跟着泛红,在海水激荡中显得更加脆弱,净莲金身诀不知不觉间开始过速运转。姜振清心中没有迟疑,按照她的理解,“激发”产生的条件,起码是全力以赴地在行进之中。第十二个大周天时,暴烈的火灵气从四肢经脉突然反冲丹田,通身一轻,灵力充盈。

姜振清长吐一口气,这是属于元婴中期的力量,她成功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也确认这门涅磐三境应该怎么练了。以火引气去走规定的经脉对于元婴修士来说没有任何障碍,这门秘技在法门上并不难,难在过程中的胆气和韧劲,要不要坚持,能不能坚持,激发对了是激发潜力,激发错了就是把自己当柴火烧。

“好霸道的功法。”姜振清低低念了一句,凫出海面缓了几口气,日光下看清了自己皮肤上更加纯粹的金色色泽。刚才修炼的过程中注意力全集中在体内,没发现炼体也小有进益,这里不愧是上古大宗遗留下的历练之地。

姜振清浮在海里思索,秘技的提升效果显著,但启动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天阶功法不可能有这么致命的缺陷,她已经在初次成功中记住了”激发”的感觉,也许在勤修之后能越来越快地做到这一点。

秘技提升修为能够维持的时间有限,丹田的灵气开始缩水,奇怪的是火灵气内收,姜振清却觉得越来越热了,疑惑之间暂熄了本命火,便发现热源似乎是周身的海水。

身上一直维持着净莲金身诀,感觉不甚清晰,姜振清短暂撤去,果然发现海水温度明显上升了许多。海水温度上升通常只与一件事有关,姜振清仰头向上看,空中的红日绽出一圈金彩,斜斜挂在她头顶。

“这里果然存在时间的概念。”姜振清眯了眯眼,她刚进来,对时间的感知还没变得迟钝,这里跟外红尘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回想了一下日出时分海水的温度,姜振清脸色微变,等到正午时分,这里怕是要变成一片沸水。

趁着午时之前,再下去练练第一境,姜振清现在最不想浪费的就是时间。已经掌握了修炼法门,引动的速度确实可以通过练习变快,考虑到环境对雷灵气的绝佳增幅,姜振清尝试用混杂的雷火之气做引,雷属性刚猛迅捷,引动速度更快,从十二个大周天缩短到六个,维持的时间也变得更长。

六个大周天,要走满一刻钟,还是太慢了,姜振清心中推衍,理想的情况是在三个大周天内完成激发,控制在半刻钟之内,才有施展出来的机会,毕竟她要应对的全部都是棘手人物。

周身的海水中开始冒出一串串气泡,隐隐有沸腾之态,姜振清迅速出水,没想到的是出了热锅进了蒸笼,天水之间空气炙热,也绝非寻常肉身力量能够抵挡。姜振清有些进退两难,最后选择在海面上飘着,起码省掉一份滞空或是下潜的灵力消耗。按照这个势头看,可想而知午后会发生什么,这里唯二的休整时间就是日出和日落,日落之后,定然就是极寒降临。

法衣不沾水,但浑身都**的,水与汗无可分辨。连续不停使用体术超过半日的情况前所未有,姜振清有些庆幸先修成了秘法的第一境,临时提升和金身诀轮换支撑,总算是熬到了日头偏西。

海上温度回落,姜振清循机下潜,她要趁着环境温和试一试秘法的第二境,关于“身”的激发,并且在极寒降临之前将丹田灵力回满。

“激发”的感觉始终不变,难度更上一层楼的是过程中的判断。第十六个大周天时,水温迅速下降,姜振清照例出海观察,与高温时的风平浪静不同,海上起了飓风,风刃落在身上剜肉刮骨一般,而海中水流激荡,目测不会出现结冰的状况。

这一次姜振清选择下潜停留,相比高温她不惧寒冷的,本命火抽了三簇出来绕在身畔,火团飘于水中,与雷丝相撞,忽明忽暗,造出颇为瑰丽的异象。

滋滋的雷火相耗声中,姜振清稍有些焦躁,心中想着这么极端的恶劣环境,旧时蜉蝣神宗来此历练的弟子难道都是元婴修士吗?寻常弟子如何应付得来,怕是早上进来想活到晚上都难……

嗯?早上进来,活到晚上?

思绪所至姜振清灵光一闪,瞬间抓到了关于这处秘地最重要的信息。休憩的节点是日升日落,这里的一日代表的是——朝生暮死。

“海中蜉蝣,朝生暮死,生死之变是最大之变,为求一变,为生而近死。”

古战场秘境中赠与自己这场机缘的虚影曾说过朝夕道的核心,是为了所求之道而求变。修行是求变,突破是求变,求生是最大的求变。

所以太阳彻底落山之后,才是真正的危机毕露之时,也是寻求突破的最佳时机。

思路一通百通的感觉很是美妙,但姜振清很快就想到了更现实的问题。不知道多少代多少次轮回的朝生暮死之间才有一只蜉蝣破障而出,她一个借道之人,即便有所感悟,又能得进几寸呢?

姜振清闭了闭眼,道非道,是心之所向,她没有不清楚的地方,相反,她就是太清楚了,更有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得了虚影亲自指点的霍追,他的“朝闻道”同样是一个人,而他的进阶速度,在世人眼中已经足够快,可对于她的所求,还是太慢了。

“夕死可矣”不行,那“夕死可以”呢?

她终于理解掌门汤归,掌门并非不明白舍得不是突破,交换不是变化,他们都分得清“终处”与“路”,但既要强求一个结果,就只能去选择“终处”。

本也是借路而行,不能回头又如何。

姜振清倏地睁开眼,太阳彻底落了,夜色如墨晕染,寒潮冲刷,阴风呼号,却没有额外的动静。姜振清低空飞行,巡视是否有“变”,视野和光线都很差,在六路八方观闻法的加持下,也只能捕捉到海水中闪动的雷光。

直到海风刮出尖啸之声,高扬的浪头险些把姜振清从低空拍下来,无一物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了一块礁石。

“观潮石,原来如此,怎么会迟钝到如此地步。”姜振清自语一句,叹了口气,在古战场秘境中她明明经历过的,大概是在抗拒细细回忆吧,那一场潮汐之变中,尽是重逢之喜,如今的心境,很难联想到那时候。

姜振清定了定神,抱元守一,确保灵台清明,而后参照观潮石的所在,毫不犹豫地下潜而去。

暗潮汹涌,姜振清被裹挟着卷入一道道漩涡,白日里伴随着下潜增长的巨大压力没有出现,许久之后双脚触到了实地——她抵达了海底最深处。

海底移动的感觉很怪异,姜振清的动作有些迟缓,但水流并不会真的阻碍她起坐行走。姜振清伸出手,掌心火照亮一片视野时,恐怖的画面随之出现。

蜉蝣,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层层叠叠的蜉蝣,且每一只的朝向都朝着她,成千上万对复眼直直盯着她,即便已经浸在冰水里她还是额外感受到了更深一层的后背发凉。

是活的吗?不是,甚至也不是虫尸,荧翅的颜色不对,不是幽蓝色,而是近墨的暗紫,同时没有荧光闪烁,这也是黑暗中姜振清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的原因。

观察间,几只蜉蝣荧翅颤动,朝姜振清袭来。姜振清五指成爪,施力一握,掌心传来细小雷丝抽打的微麻,几缕细细的灵力从指缝溢出,散落于水中。

姜振清心中震动,这蜉蝣是一缕雷丝与一缕极为凝炼的灵力共造,这种情况她在古籍上读到过,称之为灵力实质化。能以意志和灵力制造出它们,说明造物者的道与修为都已经极为强大,这里难道是孵化蜉蝣老祖的那片海吗?

姜振清周身都燃起火来,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了,因为成千上万的蜉蝣,全部朝她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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