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侧协助破壁的赞於菟只见两道人影一起飞出来，定睛一看，恼火更盛。先是劈手把人从温巨怀里抢了过来，随后感受到姜振清身上紊乱的气息，更是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发作，手臂聚力扬起，临落下前被姜振清截住。

“於菟，停手。”姜振清眼前还有些发黑，但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赞於菟会干什么，用指尖拍拍他的肩，“放我下来，我得尽快恢复。”

赞於菟这才硬生生止住攻势，狠狠剜了温巨一眼，轻手轻脚地把姜振清安置好，又听她叮嘱：“警惕红叶老鬼，他已经从云境府邸出来了，应该是在勘察我们包围圈的漏洞。”

赞於菟应道：“好，别太担心，情况失控的话，我直接去解决了他。重要的是你的状况，怎么会又灵力反噬……”

姜振清摇头打断他，“好像不是灵力反噬。”

灵力倒灌是引发的果而非事发的因，那阵诡异剧痛来得急去得也急，除了发作时刻让她气力全泄，倒是没造成什么棘手的持续影响。姜振清缓了一口气，“总之有些古怪，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

洛瑶迦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急匆匆冲过来，见姜振清状况，担忧劝道：“要不要先收阵，休整半日再开战？”

经脉中灵气运转有些涩滞，能休整半日自然最好，但姜振清还是否了：“不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更别说我们这军阵中大多修士本就心智不坚，不能叫停，继续围死。有缺的那个压阵点，就用……”

“大人陷阵之时，事急从权，我先用了柳随。”洛瑶迦抢接了一句，姜振清看看她，点头满意道：“好，你是实际的阵前统领，就用你定的这个。”

姜振清转头看向温巨：“你还好吗，这些外围的压阵点，能否帮我总览看顾一二？”

温巨同她对视片刻，没说话，僵硬地点了下头。

姜振清始终记得铺垫数月促成这一场的目的，清剿都是次要的，这是她要坐实新身份的亮相立威之战。

姜振清深吸一口气，握紧长弓径直飞上高空，袖中甩出一块扩音石，宣战之声恢弘的回响直冲云霄：“红叶老鬼，今日你与本座必有一战，莫要再藏头露尾，叫本座屠了这片枫山云境去把你找出来。”

枫山云境全境遍植赤霞枫，叶色如血，四季不变。姜振清话音落下却无人应答，片刻后，满山通红的枫叶却骤然簌簌摇晃起来。赤色翻出层层叠叠的血浪，一道矮小的身影破浪而出，高悬于山峰之上，两只眼珠浑浊的眼睛射出精明的光，在姜振清面具上落定，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声：“藏头露尾的似乎另有其人吧。”

“于天，刚露头角，口气便这般大。屠了枫山云境，呵呵……痴人说梦。”红叶老鬼双手一错，枯指尽头尖利的指甲朝着姜振清狠狠一划，枫叶洪流从四面聚合，裹挟五道鲜红的爪痕虚影，劈头盖脸朝她砸了下去。

姜振清长臂一伸，下方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霍追果决挥下阵旗，军阵转守为攻，千余条灵力丝线汇聚到三个压阵点，再合成一股连通到姜振清身上。

弓弦拉满，早已蓄力凝成的雷箭激射而出，借着风朽紫杉木的亲风之便，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精准落在爪痕正中。雷灵气爆开，飞溅的火星点点迸上枫叶，烧出一缕缕氤氲的红雾来。姜振清挪了个背风位，赤霞枫只生长在枫山云境，同样沾了些特别的空间属性，枫叶的气味能够扰乱人的方向感，枫山深处靠近云境府邸的位置，更是浓郁到能够直接封闭修士的方向感。

红叶老鬼见姜振清早有准备一般轻松避开，眉头又皱紧几分，心道：此人竟然这样难中招，可惜适才在嵌套阵中那一爪叫另一人给挡了……军阵不能久持，下去避避风头，若能引她跟下来，借云景地利结果掉她，就更好了。

红叶老鬼身材矮小，动作更是格外迅捷，眼看着就要龟缩回去。姜振清知道红叶老鬼上来露这一面本就是想把她引下去，但她记得很清楚，军阵能为她助力的时间只有十息，脱离了军阵，不动用秘法，她不是红叶老鬼的对手。

姜振清没有犹豫，疾飞的同时一声呼哨，应召而来的身影宛如凭空出现，赞於菟架着柄飞剑从后面接上姜振清，直接追进包围圈，盘旋在幻雾弥漫的云境上空。

“哈哈哈哈……小丫头，还真敢追进来，你还是太嫩了点！”红叶老鬼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振清逐渐拉满弓，背手在身后默默调动特殊的地势之利，等待欣赏箭簇完全无法控制方向的效果。

下方红叶老鬼的数千门徒也尽皆仰头张望，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加入的，他们能做的只有围观和接受，胜者即为此地之主。

“嗖——”灵箭奔雷一般，飞到面门全无转向之兆时红叶老鬼大惊，急避数尺，闪开这一箭，心中万千念头划过：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全然不受地势影响，还是暂避锋芒为妙。红叶老鬼翻身便想沉入云雾，脑后又是嗖嗖两声，雷箭贴着头皮擦过去，刮得他头皮发麻。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前后凝出威力惊人的三支箭，弓修那般稀少，她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弓术，从前竟然从未听过她的名号。红叶老鬼急转头，却见姜振清指间又冒出两支箭来，只是长弓并未拉满，灵箭也只有寻常箭的一半长短，这是什么射术？

姜振清精通的是射箭的准头，实际上手中并没有高阶的弓箭术法可供学习。但她记忆力奇佳，过目不忘，曾经见识过一种轻弓速射的看家本领——飞雪红尘。

还有四息，姜振清心中默默数着，她不能让红叶老鬼溜回去，务必就在这云顶上，众目睽睽下，完成一张漂亮的斩杀。

弓半开，箭半段，姜振清参照八域大比时余彩的手段，一支又一支精巧的短箭不间断地放出。赞於菟施展天赋，控制灵剑无视空间规则，确保姜振清的箭全部都正常落下。

四面八方的箭雨中，红叶老鬼怒喝一声，灰白的鬼修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血淋淋的爪痕虚影一个接一个轰出去，将箭撞得粉碎。然而他抵挡的数量远比不上姜振清继续速射围剿的数量，灵箭悬于红叶老鬼周身，紫色雷光缭绕，姜振清翻手收弓，脆生生打了个响指。

“雷霆万钧，爆！”数十只雷箭一同炸开，雷光电火轰然爆响，方寸几丈间的天幕都被雷电之网覆盖，一道接一道的灵力冲击将红叶老鬼击倒在地。姜振清心中倒数到一，又多停了一息，果然与军阵的连接出现了明显的混乱波动，姜振清默默断开灵力通道，手中最后凝出一支短箭，朝红叶老鬼后心扎了下去。

单单这样扎下来一箭，自然结果不了出窍修士，红叶老鬼拧过头来，恨声道：“于天小儿，你二人本就胜之不武，还要折辱本座吗！”

“胜之不武？”姜振清挑眉，“在九幽还讲究这个，你自己偷袭的时候怎么没讲究？”

“九幽……”红叶老鬼嗤笑一声，“你们要拿本座开刀，当垫脚石，拿下枫山云境，震慑整个西九幽，哈哈哈哈……被八域像狗一样踢出来了，只能在这儿过过一宗之主的瘾，连凡人那帮土皇帝都不如。”

姜振清淡淡道：“你不也是这么过的，现在就是连亡国皇帝也不如了？”

红叶老鬼的笑顿了顿，但很快又咧开嘴，“无所谓了，此处天地如此恶劣，寻常无非是你杀我我杀你，本座在此处经营近百年，才勉强养出三千门徒，又有何用呢？这里的人是废物，修士也是废物，你要，拿去便是。”

赞於菟露出玩味的神色，“说得像你多大方送我们的一样，趴这儿了还不老实？”

“好了，手握枫山云境，自己尚且是个出窍修士，能把西九幽治理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废物，废物就让位。”姜振清抬指掐诀，再没一句废话，拂手一挥扎在他后心的那支箭便爆裂开来，红叶老鬼彻底没了声响。

姜振清垂首向下看，红叶老鬼多年豢养的门徒骚乱了片刻，很快有人出来带头，长揖下拜，高喊：“恭迎于天大人，入主枫山云境！”

“恭迎于天大人，斩杀恶鬼红叶，入主枫山云境！”

声浪起伏间，姜振清蹙眉点点头，“当真都是废物，连脾气都没有，情分就更不用提了。”

姜振清思索片刻，先指挥赞於菟带队去抄没整座枫山云境，她亲自在营地坐镇，等待会分批被送出来的那些门徒。等待间隙中，姜振清单独把温巨请了过来，赶在他不一定开什么口之前开口。

“那老东西偷袭你，仇给你报了，雷箭从后心穿入三寸有余，爆体而亡。”

姜振清绕到他背后，抬手轻拍他肩侧，“恩怨两清，但眼睛都不眨地给我挡两刀，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