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了半晌,眼看着姜振清丝毫没有要给台阶下的意思,孔念仁身边的小弟急忙插嘴,打了个哈哈说:“姜师妹说笑了,你刚刚开始在外门历练,哪里就到了论资排辈的时候。”
孔念仁平生最恨掉面子,被姜振清一句话就刺到,嗤笑一声说:“便是进了内门,恐怕也担不起我叫一声师姐。”
姜振清无所谓道:“你到时候试试看呢。”
孔念仁端不住那副温和模样了,脸色彻底阴下来,她胆敢虐杀胞弟跟孔氏宣战,果然性子跋扈不知死活。今日需得教训教训她,才能稍解心头之恨,可惜他已经入了内门,没办法亲自在外门动手,实在可惜。孔念仁垂眸,给右手边的长脸修士递了个眼神,长脸修士拔剑上步,冷笑道:“姜师妹这么有信心,不如与先我切磋一二。”
姜振清心道不妙,孔念仁有备而来,这长脸修士修为肯定不止比她高出一点半点,说不定是马上就要进内门的练气大圆满,今日恐怕要吃点苦头。
几日前修理过的孔文聪也挤在簇拥者中,脸上一副风水轮流转的玩味神情。姜振清眸光微冷,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就是了,正要拍案而起时,身旁的手按住了她。
剑随意动,一柄三尺长剑出现在姜寒手中,剑刃抽出时宛如一道金色匹练,金光与水色交相辉映,锐气逼人。姜寒握着剑柄指向长脸修士,眼睛却看向孔念仁,肃声开口:“若是想切磋,先赢过我,再同她说话吧。”
长脸修士看到这柄剑的瞬间下意识倒退两步,孔念仁皱起眉来,他知道姜振清这同伙拜在了明竹大长老门下,但没想到他如此受重视,竟然现在就得赐一把高阶灵剑。如果没认错的话,这是明竹早年的佩剑——七品灵剑金戈。
身负剑骨的好处便是哪怕修为低微,也驱使得动高阶灵剑。七品灵剑已经迈入地阶,寻常金丹修士都不一定有一件,此时此刻光是拔出来放着都叫人犯怵。金戈剑的剑刃与剑身所用金属不同,两侧剑刃金光闪闪,分外锋利。姜振清第一次见姜寒拿出来时,都不敢想这剑砍起人来会有多丝滑。
“明竹大长老选定的弟子自然前途无量,何必替她出头,沾这一身腥?”
“消息打探了不少,却没打探我同她的关系吗?”
姜寒眉眼间戾色浮动,剑尖往前送了数寸,“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呢。”
孔念仁没指示,长脸修士进退两难,僵持之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孔念仁,你八辈子不接一次外门事务,今天倒是积极。”
姜振清循声望去,风风火火闯进屋的是个魁梧女修,同样带了不少人,过来站定之后彻底把堂上这一角挤满了。
“该死,这丑八怪怎么也跟出来了……”姜振清听孔念仁嘀咕了一句,这才留意到她脸上,的确相貌平平,皮肤黝黑,但一双眼睛却粲然明亮,跟自己对视过后,露出个笑容来,“内门舒微真人座下,洛锦。”
姜振清闻声挑眉,世家之中能同孔氏分庭抗礼的便是洛氏,听闻上一次门中大比孔念仁败于洛锦之手,原来就是她。
有热闹看了,姜振清四平八稳地继续坐着,悄悄扯了下姜寒的衣角。姜寒还举着剑,只是刚才精神紧绷,现在装模作样,洛锦两指并拢略略按了下剑尖,姜寒就顺势把剑放下了。
“小师弟还没同明竹大长老学什么,你们有什么可切磋的?”洛锦对着那长脸修士皮笑肉不笑,“你都已经练气大圆满了,找我切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长脸修士本就是替孔念仁办事的,现在眼看孔念仁彻底不说话了,自然乖乖退回了人群里。洛锦又盯着孔念仁问道:“接了外门事务还不去办吗,是要等我一起?”
孔念仁哼了一声,今天这麻烦是找不成了,看洛锦这幅德行,以后也不好找。算了,来日方长,自己总不会一直打不过这丑八怪。孔念仁转身离开,一群人又呼啦啦地跟着出去,洛锦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对姜振清说:“姜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振清起身跟着洛锦从另一侧的门出去。云冕在方才的一刻钟里一颗心七上八下,时而觉得要完蛋了时而又觉得还能苟活,在退场和不退场之间犹豫。最终还是爱刺激占了上风,蹲在原地没动,现下有些兴奋地问姜寒:“她们出去说什么?”
“要跟洛氏合作了。”姜寒淡淡道,“这外门没见到什么有实力的洛氏子弟。”
姜振清跟着洛锦绕到一处空地,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主动开口:“洛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洛锦转过身来,她对自己的称呼不是道友师姐,而是洛大小姐。这是氏族中的排行,她清楚自己的来意。洛锦很满意,开门见山地问:“你既与孔氏交恶,不如为我洛氏效力,如何?”
效力吗?都是世家,也不见得你家就是什么好东西,暂时没什么离谱事撞到脸上来罢了。姜振清心里暗暗想着,她原本就盘算在门中找个孔氏的对头合作,现在主事的亲自到外门来笼络,她不打算拒绝。
孔氏小动作太多,每天烦得要死,影响她修炼。暂时借洛氏这把伞用一用,等到进了内门学些正经东西,她直接跟师兄外出历练,谁管它们在这山门里狗咬狗一嘴毛。
姜振清笑盈盈地应道:“乐意效劳。”
洛锦更满意了,洛氏这一辈年龄小的天赋者有些青黄不接,外门没有个领头羊声望就要被旁人分去了,姜振清这种实力斐然胆大包天又无依无靠的就是上上之选。洛锦伸手将自己的储物戒跟她的轻轻一碰,许诺道:“只要你好好效忠洛氏,洛氏定然待你同族人无异。”
姜振清感受到储物戒中新增的一万下品灵石,笑得愈发真心实意了。自己泡了一旬魔兽森林累死累活挣了三千,大小姐见面礼就给塞一万,诚意倒是有的。
洛锦仔细交代了一下外门的形势,要处理的状况,联络她的方式等等。姜振清听下来其实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做一个可靠的核心,保证洛氏子弟有依附的方向就够了。姜振清向来重诺,这一次她认真看向洛锦,应道:“我会做好这些事的。”
洛锦当日就张罗了小型集会,亲自把外门变动传达清楚。待到临走之前,姜振清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起洛瑶迦时洛锦想了想,显然是没什么印象,只说应该天赋平平,不必太过关注。
晚间回到起居院,临近子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
姜振清开门,看到洛瑶迦有些紧张的面庞。说来也巧,这座三合院另外两间厢房的住客就是洛瑶迦和金书雪。
“没想到同师姐如此有缘,实在太过欣喜,这才深夜拜访,还请师姐见谅。”洛瑶迦小心试探着,姜振清点点头,看来是消息刚传到她这种最底层,第一时间就来示好了。
“有事找我?”
“没有没有,呃……也不是没有。”
洛遥伽咬咬牙,她本就在洛氏快要查无此人了,再不找些门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混出些名堂来。更何况,眼前这位本就是她看好的厉害人物,现在又成了洛氏外门的主事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是有句话想同师姐说。”她抬起头来直视姜振清,“洛遥伽往后,但凭师姐差遣。”
姜振清眨眨眼,问道:“但凭差遣?我叫你去杀人放火呢?”
洛遥伽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问题。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考验自己的忠诚度,也可能是考验行事底线。
没有思考太久,洛遥伽如实回答:“师姐既能手刃孔念慈,断然不会叫我做无耻之事。若是师姐要杀的人要放的火,我绝无二话。”
姜振清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她对主动努力找出路的人持欣赏态度。洛遥伽虽然天赋差些,但还算聪明,最重要的是眼光不错。
浓郁的夜色里洛遥伽看到对面人点头,此时她还不知道今夜的决定往后会为她带来多大的好处,只是欢天喜地地告辞回屋了。
接下来姜振清终于过上了盼望已久的清净日子。执法院对内门和外门之间的管理很严苛,孔念仁不亲自出来找麻烦,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再加上姜寒如影随形言听计从的态度,洛氏一力支持下,姜振清在外门风头无匹。
洛遥伽确如表忠心时所说,为姜振清鞍前马后,连带着同住一院的金书雪也格外殷勤。除了基本的传信汇报,外门弟子无法使用杂役院,于是各项起居事务她也直接包揽。云冕原本对这个“新人”的加入很不满,暗暗较劲了一阵子,最后因为比不过洛遥伽勤快而败北,继续安心放养自己去了。
姜振清安稳地上课、考核、修炼,时不时处理些矛盾争执。日复一日匆匆而过,距离外门三年期限仅剩半年时,她距离紫薇气府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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