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候周清提议秦邺回家去住，但秦邺没有答应。甚至于周清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秦邺像是有点生气了。

他有些拿不准，接过秦邺盛好的汤碗，顺嘴问：“你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秦邺假笑，“为什么我要不高兴。”

周清心里持怀疑态度，但因为秦邺表现得太自然了，于是点点头，“那就好。”

这样一来，秦邺的假笑都装不出来了。

回家路上，秦邺开始光明正大的闹脾气，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他开车，默不作声，还板着脸，路上经过夜市附近，周清问他要不要过去逛逛，他只是找好了附近的停车位，一言不发停好车，然后下车去了。

绕是周清再迟钝，也看出来这确实是生气了。

两个人刚吃了晚饭，进夜市里，也只能看看小玩意儿。

周清走在秦邺身边，一开始还试探着想要自然而然地缓和气氛，于是问秦邺要不要去玩打气球。

秦邺格外高冷，走到摊位前，等周清买好了枪支弹药，举起来飞快将二十发橡皮子弹打空了。

二十发子弹，只打爆了六个气球。

于是周清就发现秦邺的表情更难看了。

或许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秦邺掉头想走。周清赶忙一把将人拉住，“别走，你想要哪一个？”

秦邺对这个让自己丢脸的摊位怨气很大，视线一转，格外准确地抓到了摊位上做工精良、一看就属于是镇店之宝行列的大熊猫，“要那个。”

周清点点头，掏钱自己试了两把，第三把就把熊猫拿下了。

在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夜市里，秦邺抱着一只大熊猫，表情有些莫名。

说实在话，现在他心情有点复杂。

他没能做到、甚至离成功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事情，他的未来男朋友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让他觉得有点跌面儿。

但未来男朋友是给他打的熊猫，这一点又让他压嘴角压得格外艰难。

“现在好了吗？”

两个人站在射击摊和章鱼小丸子摊中间的空地上，周清试探着问秦邺，“现在还生气吗？”

秦邺轻轻一哼声，扬起下巴，嘴硬道：“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他掉头想抱着战利品离开夜市，最好是早早回家去，睡被窝里头，“走吧，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的。”

“秦邺。”

冷不丁又听见周清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秦邺思绪断了，下意识便回过头去。对于周清要说什么，其实他拿不准，他怀疑周清是以为他是一只大熊猫就能安抚好的廉价的男人，想要继续赶他回家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清只是站在原处笑着问他。

“要牵手吗？”

秦邺睁了睁眼睛，站在原地没有挪脚。只是脑子里炸开烟花之际，他无声地提醒自己，他已经亲过周清了。

周清睡觉的时候，他亲过周清的唇，黄昏时候在家里，周清清醒着，他也亲过了周清的面颊。

和亲吻相比，牵手是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啊，不过是十指相扣，掌心的软肉紧贴着，彼此的温度交汇模糊，最后彻底不分彼此。

不过就是牵手而已。

但秦邺眼眶发烫，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情绪这种东西，仍旧不受他控制。

他已经走开两步了，被周清叫的回过头去，眼眸是背对着夜市道路上最为明亮的路灯的。他不知道周清会不会看见他红了眼眶的狼狈模样，只是将熊猫夹在臂弯里，另一手掩饰性的握拳挡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压住鼻音，很臭屁地道：“如果你想的话。”

这么说着，但秦邺又觉得有点不对。他眉眼松动了，表情变得自然起来，又改口。

“如果你愿意的话。”

就因为这句话，两个人牵手走在路上的时候，秦邺还羞耻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大概因为鲜少抓到能让他吃瘪的机会，旁边的周清故意学他说话，“如果你愿意的话……什么啊，你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的吗？”

秦邺恼羞成怒，“闭嘴！”

“你说出了家门就给我面子的！”

周清一琢磨，好像自己是说过这种话，他笑吟吟的，抬手在唇边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要乖了。

秦邺心满意足，一手夹着熊猫，一手拉着周清，再次有了自己的人生走山巅峰的错觉。他全然不在意四周的路人是不是在看他和周清紧紧相扣的手，路过一家鲜榨果汁店，“买一杯，我们两个一起喝吧。”

说完，秦邺已经自然而然地朝着店铺走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眼菜单，“你想喝什么？橙汁行不行？应季水果。”

话音落下，两分钟都没有回应他，要不是手还牵着，他得检查一下周清是不是走丢了。

因为周清没有搭理自己，秦邺回头，想要问问怎么了。

周清就等着这个机会。

他睁大眼睛，急切地指了指自己的唇瓣，是在示意秦邺，他唇上的拉链还被拉着，不能说话。

秦邺：……

秦邺面无表情，因为舍不得周清，也舍不得熊猫，于是回头点了单，冷酷地命令周清，“你不用说话，付钱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邺总觉得听见他的话的店员都对他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不过算了，他今天心情好，大人有大量了，不跟店员计较。

要搁一个月前，他经济自由的时候，得每天点一百杯手打柠檬茶，让店员做好了送到公司去，以彰显他的怒火。

现在感情生活顺利了，秦邺脾气都变得格外好。

拿到了果汁，两个人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到了地方，秦邺把熊猫塞进车后座，先不上驾驶座，迎着周清困惑的注视走向了副驾驶的方向。

车停的位置不算隐蔽，但秦邺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拉开车门，没等周清问他是怎么回事，先低头擒着周清的胳膊将人往外拉了一点。

下一秒，在周清以为自己快要摔倒而浑身紧绷的时候，秦邺低头，在昏暗的伴随着会车鸣笛声的地下停车场里，在周清清醒的时候，吻了那两瓣柔软的唇。

在周清的记忆中，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吻，但秦邺表现得异常熟练。他的唇瓣被舔吻着，后脑勺的大手逼迫他避让不得，只能微微偏着头迎上这个格外凶狠强势的吻。

他喘息不及，仓皇张开唇瓣之际，秦邺连舌尖都伸了过来。

一吻结束，他面红耳赤的倚在秦邺怀里动弹不得，甚至连胳膊，都还维持着接吻时攀着秦邺肩颈的姿势。

“拉链拉开了没有？”

吻得太深了，秦邺也有些气喘吁吁。他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冬日的夜里浑身悸动无比，说话间，又忍不住亲了亲周清的额头，“现在能说话了吗？”

周清眨巴眨巴眼睛，一对上秦邺的视线，忙不迭点头，“能了。”

话音落下，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周清赶忙一把将秦邺推了出去，“走了，回家了。”

秦邺站在外面，不愿意挪脚，“我们不能走回去吗？”

周清惊讶，“你在想什么呢？我明天还要上班！”

他系好安全带，不给秦邺乱来的机会了，“快点上车。”

秦邺被顺好毛了，自然就又听周清的话了。他进了驾驶座，发现周清把导航设置到了家附近的干洗店，“你要洗什么？”

“熊猫啊。”周清回头看了眼，“放在夜市里，太多灰了，洗一下，我们可以放在床上或者沙发上。”

秦邺嘴角上扬，“你真体贴。”

周清表情冷淡，“这样你就可以抱着熊猫睡觉了，毕竟看你很喜欢的样子。”

秦邺：……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现在秦邺很飘，毕竟又是牵手又是接吻，他的大脑现在就像是烧开的水壶，片刻都安宁不得。

他无法对周清说出“喜欢的不是熊猫而是你送我的熊猫”这种话，等到把熊猫送进店里，这才发出微弱的抗议，“我不会抱着玩偶睡觉的。”

那报什么？

回家上了床，秦邺给了周清答案。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睡衣，躺在被窝里，秦邺这次是完全不征询周清的意见，直接将周清抱进了怀里。

周清还有些不好意思，背对着他，他也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只是一下一下亲吻周清的后颈，惹得人面红耳赤而回过头来，这才撩起眼皮，幽幽地问：“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了吗？”

最开始，其实秦邺是做了别的计划的。

他没有谈过恋爱，爱情这种东西，在周清“邀请”他回家住之前，于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哪怕在那之前，他和周清几乎是朝夕相处，每天在一起的时间甚过正经恋爱的小情侣，可他仍旧觉得爱情于自己而言遥不可及。

他对爱情以及告白的理解，全部出自于现如今的影视文学作品。

所以告白的时候要包一栋楼的显示屏，要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对面的人工小岛放烟花，要在盛大的场合昭告天下……

他总觉得这样，才是合格的告白，能够迎来顺利的甜蜜的恋爱。

今天实在是有些太突然、太潦草了。

他暴露了自己的难堪，他们在夜市里牵手，在停车场接吻……

他就是忍不住，所以背弃了文学作品给自己的规划和建议，直接在无人的深夜，在寂静的房间里问周清。

“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