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具体什么叫“更好的样子”,其实秦邺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已经对少年时候的自己没多大印象了,想起来过去,多是秦黍的哭声和秦景旭的冷嘲热讽。

以及让他难以释怀的,母亲从楼上下坠的身影。

而那些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他是想破脑袋,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的成长中充斥着责骂与棍棒,年关时仍旧被要求和秦黍跪在院子里的那片雪地,是贯穿他之后许多年的人生底色。

所以他真的很难对“更好的样子”有一个更为具象化的想象。

他躺在衣服堆里,感受着周清的眼泪从自己颈窝往下滑。热度散失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抬手,将周清抱得更紧了些。

“你不要生我的气。”说着,他偏头贴着周清蹭了蹭。

趴在他怀里的人哭得很小声,他眨了眨眼睛,灰色眼眸里难得的都有些茫然了,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其实是嘴笨那一挂的人。

平日里和周清打趣逗乐的时候还算能言善道,但真到了这种时候,那是挤出一个字来都无比困难。他很想跟周清说些保证的话,但喉咙艰涩,难以发声,最后是亲了亲周清的耳廓,才挤出来一句。

“我什么都跟你说,真的,你不要哭。”

秦邺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便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周清拿出了一百分的耐心,并不出声催促,只是顺着秦邺的胳膊往下摸索,最后隔着衬衣,轻轻搭在了秦邺的手腕上。

虽然只短暂的一瞬,但他记得很清楚,刚刚他看见那个地方,有一圈完整的勒痕。他不怎么敢用力在,只是将手轻轻搭在那里,听着秦邺落在自己耳畔的极轻的呼吸声,明白过来秦邺是需要引导的,于是率先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邺眉头轻拢,顺着周清的话,很是费力地回忆着,“具体的忘记了,大概是十六七岁开始……”

周清手一紧,牙关都在打颤。他根本不敢抬头,只能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也分不清有多少滴到了秦邺的脖颈上。

“所以、所以你家里也有……”

秦邺沉默半晌,坦白道:“我很难、暂时的……我很难离得开它。”

但凡秦邺的状态再好一点,周清都得问他,在家里做那么一个房间,有没有想过他母亲在世的话会多难过。

楼下的花房能让他母亲觉得他过得好,那那间房间,又该让他母亲怎么想?

可秦邺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得很厉害,周清舍不得说些诛心的话,只是终于抬起头来,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秦邺的眼眸。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顺了顺秦邺的头发,对上那双灰色眼眸,努力扯了个笑出来,“你要下次想用那种法子了,你来找我。”

“我把我胳膊洗得干干净净的,给你咬一口。”

周清开始打趣了,秦邺也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搂着周清,胸腔的颤动都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传了过去。

“难道我是吸血鬼吗。”

话音落下,他捉着周清的手,展开了贴着自己的面颊,“而且我真的控制不好,肯定会咬得你疼,到时候我会很心疼的。”

“所以我让你来咬我。”周清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就这么定了,不许背着我胡来。”

秦邺无奈,衣服也懒得换了,索性抱着周清往床上去。他看出来周清因为难过而精神不太好了,于是靠坐在床头,让周清枕着他的腿,“我跟你说实话,其实你说我不用成为他那种人的时候,我还挺难过的。”

刚一说完就收到了周清横眼飞来的眼刀,秦邺抿唇,不得不坦白,“他是我的人生目标。”

他想打翻身仗,想像秦景旭一样,把“老子”踩在脚底下。

后面这句话,秦邺没有说出口,但周清是明白的。他拉着秦邺的手,动作缓慢地将衣袖往上推。一开始秦邺还有躲避的意思,试图将手往回抽,他一把摁住,抬眼就又是一个飞刀。

最后衣袖被撩起来了,冷白的皮肤上紫红的淤痕煞是显眼。

他抿唇,硬拉着秦邺用唇瓣碰了碰,教着秦邺改口。

“那不叫他是你的人生目标,你的人生目标是胜过他。”

他支起身来,攀着秦邺的肩膀,缓慢挪动到秦邺怀里坐着,“但是现实就是你是有心、有血有肉的人,你无法胜过他,也是人之常情。”

周清的成长太为顺利,也太为普通了。他难以理解秦景旭为什么会是那样癫狂病态的父亲,但他很明白,在和秦景旭的较量中,秦邺是很难获胜的。

秦景旭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畜生,无论是看他对待秦邺和秦黍两兄妹的方法态度,还是看他对迟则西的所作所为,周清都能对这个结论确信无疑。

可秦邺不一样。

秦邺是明摆着的面冷心热,平日里在公司面无表情、端着一副冷硬霸总的样子,实则私底下是很柔软的人。

他叹气,捧着秦邺的脸颊,“你想为了赢过他,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秦邺咬着后槽牙,眼睛猩红,最终还是在周清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他抬手握住周清的手腕,很不高兴似的说:“但是从来没有赢过他,也让我很憋屈。”

“我离开秦家的第一年,那年年底,我以为我手握的筹码能让我跟他叫板了。”说着说着脸色都垮得没法看了,秦邺恨恨道,“但是我聘请的人打不过他的安保团队,最后他还踩了我的脸。”

一句话吓得周清瞪大了眼睛,秦邺撇撇嘴,补充,“物理意义上的。”

“所以我真的恨死他了。”

秦邺恨秦景旭,但糟糕的是秦景旭又是能够牵动他情绪的一大利器。只要一想到他和秦黍以及母亲被秦景旭坑害成这样,而秦景旭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吃好睡好,手握秦家的大半江山,他就气得不行。

他的情绪难以自控,已经是持续好几年的问题,严重的时候会伴随着头疼,让他认知能力都跟着下降。

所以他不得不主动坐上那张椅子,借用外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然那外力经常搞得他脱力,但也已经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为有效便捷的办法了。

可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了周清眼前,秦邺就知道自己可能是不得不改了。他莫名有些焦躁,怕自己在周清面前表现不好,于是给周清打起了预防针,“之后就算我像个疯子……你也不要放弃我。”

周清郑重地点点头,反握住秦邺的手,“我说了会帮你的。”

秦邺瞄他一眼,“小时候骗我的那个警察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周清无奈,先没为自己辩解,而是问:“警察怎么骗你了?”

“秦黍第一次被打的时候,我报警了。”秦邺抿唇,因为想起了糟糕的过去,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

“警察过来,说会帮我们,可那天之后,我和秦黍的生活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答应了会监管秦景旭的工作人员从没来过家里,口口声声说会帮助他们的警察也再没过问他们,甚至他再打电话去报警,警察还会反过来教训他不懂事,说他浪费警力。

想了想,秦邺又改口,“也不对,其实是变得更糟糕了。”

警察过来的那天,他被秦景旭打上了“精神病”的标签,还被强行送去医院住了几天。

那时候他奋力挣扎,结果秦景旭掉头就跟警察说他是因为见到了太多人而受了刺激,要赶紧送他走。

然后他就真的在精神病院里被关了一周。

等到他出来,秦黍抱着他哭得嗓子都沙哑。

年少时候的经历太糟糕了,秦邺不想周清太难过,于是也没有说得很清楚。他只是逃避似的别开脸,为当时的自己解释了一句。

“如果那时候那个警察没有答应我什么,我也不会那么失望。”

秦邺话说的还算含蓄,但周清却听得明明白白了。

他知道秦邺这话就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可他偏不退,甚至更进一步,将秦邺抓得更牢靠。

“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的。”

两个人十指相扣,秦邺垂眼,直勾勾盯着周清的手指,“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周清沉吟一声,“你先想想,有没有别的事情,要趁这个机会,一便跟我坦白。”

秦邺冥思苦想,总算是想起来紧要的。

“还有刘书澈……”

这话刚开了个头,秦邺便看见周清挑了挑眉头。他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地弱了下去,“其实他不是秦景旭的人……”

牵着的那只手陡然收紧了,秦邺倒吸一口凉气,硬是没敢挣脱。他被抓得指甲盖都泛白,还硬生生忍着,补充,“他是帮我做事的。”

周清抿唇,假笑,“所以办公室真的有例行维护?”

说着说着话音一顿,周清突然想起来,那天离开的工作人员的包里,有一节扎带漏了出来。

之前他不明白那是干嘛的,可现在结合着秦邺手腕上的痕迹,他扯了扯唇角,“你在休息室还搞了一个?”

“好样的。”

秦邺一抖,从未像此时此刻这么害怕周清。

“你能不能不要挑这个时候跟我算账?”

一想到今天气到周清,明天的饭局没人帮他说话,他就紧张地心里直打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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