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年前，西邻国边界。

故事又从最开始千珹要花钱买下玩伴开始，傅君泽身上有伤，需要一个暂时的栖息地，可那一头紫发怎么看都是大琅王朝皇族后裔，不直接捅死他就不错了。

如今之际，能有一个小傻子即便是知道他上了通缉令，却依然毫不在意的收留他，那当然是不会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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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正处深寒，前几日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而今地面和屋檐还留着冰棱霜花，松树林处处有积雪覆盖，山与天与水上下一白。

傅君泽被千珹的小手牵着，为了遮盖住他那一头惹人注目的紫发，千珹把身上披着的麻衣披风都给他了。

积雪不是很厚，但走久了，鞋袜都有些湿了，四肢都冻得麻麻的。

千珹的手也没有那么暖和，手心还能摸出点茧子，本该柔嫩的手摸起来却如此粗糙，他不由得感到心疼。

“等一下。”

千珹转过头，鼻子和脸蛋都冻得红彤彤的，眼睛却映着白雪的纯净隐隐发光，“怎么啦？你累了吗？”

傅君泽摇头，“我不累，你呢？”

千珹想了想，也摇头说：“我也不累，这段路我每天都要走好多次，已经习惯了，前面再穿过小溪流就可以到小师傅的寺庙歇歇脚了。”

说完他又以为傅君泽担心自己会有危险，他又说：“小师傅不问世事，不会赶你走的。”

傅君泽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低头笑了一下，他松开手向前一步，一只手捞起他的双膝，一条胳膊也能稳稳的把他抱起，千珹吓了一跳，印象中从未有人抱过他，他紧张的抱住傅君泽的脖子，嘴里不停的碎碎念：“不行不行不行，我太重了，你刚才还流血呢，我还没有给你吃药，你肯定还没好，不能……”

“无碍，这只是小孩子特有的权利。”

千珹瑟缩着身子趴在他的肩上，不太明白傅君泽这句话的意思，“权利是什么？”

傅君泽步履稳重的踩着揉着雪的枯枝败叶，听到他的问题有点被难住了，毕竟在出身皇室的他回答的话，权利就等同于灾难，是恶意的根源。

他便换了个说法，“小孩子一开始不会走都是被大人抱着长大的。”

可没想到这小傻子时而笨拙时而这小脑袋又很聪明，不是很好糊弄。

千珹说：“十岁也不小啦，再过三年之余若是个姑娘家都能嫁人了，而且我从来都不是抱大的，是吓大的。”

傅君泽愣了一下，而后无奈的笑出声，。另一只受了箭伤的胳膊还隐约渗着点血，但他的手是干净的。

他轻轻的拂过千珹瘦小的背脊又拍了拍，“虽然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但我比你大了六岁，是你的长辈，在我面前你就是一个小孩。”

“你在从前那些苦日子里并不算是孩童，更不能算是童年，像现在这样被大人抱怀里，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傅君泽把自己说郁闷了，他从小都没有吃过苦，最苦也就是功课和奏章，有父皇和母后的呵护，他的童年无忧无虑，一日三餐山珍海味，闲暇之时四处游玩。

（儿子你还打仗呢忘啦？）

千珹身上这种残破粗糙的布料别说穿了，见都没见过。

他一个生在金银窝的天之骄子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孩子能孤苦无依的独自生活（流浪）这么久。

只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真的太可怜了！

傅君泽越想越郁闷，然而他想象世界中的小可怜才没想那么多。（千珹：啊巴巴…）

千珹逐渐习惯了傅君泽这么抱他，寒冬季节里能有个暖呼呼的东西抱在怀里，好像比小师傅烤的红薯更温暖。

说起冬日限定的香甜小红薯，千珹就有点馋了，“有吃有喝就不是苦日子，嘿嘿，其实我很少饿肚子的。”

傅君泽一听更心酸了，心疼的搂紧千珹，又怕会弄疼他没有太用力。他想起曾经跟随父皇一起微服私访民间时，见到过许多幸福的家庭。

千珹既然四处流浪，那肯定也四处游走见过不少，落差那么大，他该有多伤心啊。

傅君泽沉浸在悲伤情绪中难以自拔，声音都低了很多，“那你知道京城平民百姓的孩子都是如何长大的吗？”

千珹敛下眼睫，面上没了那点傻憨憨，什么都不在乎的欢脱。

他当然知道，再说他曾经也是有过家的人，一想起家，那些可怕的回忆又会浮现在脑海里，他抱紧傅君泽，闭紧双眼努力忘掉。

没事的，只要忘掉了就不会伤心了，小师傅说了，过去的就是过去，如果太过牵挂只会带来灾祸。

不过片刻，千珹睁开眼睛，兴致显然没有方才那么高了，他小声道：“有爹地有娘亲？”

半晌之后，傅君泽却再也没有说话，千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又说道：“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有。”

在千珹看不到的画面里，堂堂志在四方的七尺男儿·年纪都能当他叔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朝太子·傅君泽哭了。一下一下的抽搭着，眼泪都蹭在了千珹的腰部的衣服上。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他休养好身体回去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好好疼爱他。

“以后，我做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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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云寺，一座供奉观音姐姐的小寺庙。虽说位置偏僻了点，但常年香火不断。

路过山头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山上的村民，常常来庙里烧香磕头，据说求子求姻缘都很准。

寺里就一位十五岁的小和尚在打理，法号清宁。

千珹指着前面的房屋说道：“就是这里！”

恰好门口的清宁小师傅和不知道哪里拐来的小猫正蹲在门口，围着炊烟袅袅的枯树叶的小火堆。

烤地瓜。

“烤红薯哇！”(((o(*?▽?*)o))) Σ≡=─

千珹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就迫不及待的从傅君泽身上蹦下来，不小心把他围在头上的小披风弄掉了。

清宁一听就是千珹的声音，他抬头跟千珹打了个招呼：“哟。”

千珹迫不及待的跑到清宁那里，不过没急着抓地瓜，而是把旁边的小白猫抱起来，“哇，小师傅，它是谁呀？”

“你弟弟。”

清宁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傅君泽。

是这样的，他有点近视，看东西有点费劲。当他眯着眼睛伸长脖子看清楚了以后鼻涕都要下来了，他吸了一下。

“杀……”

傅君泽立马警惕起来。

清宁：“傻蛋还愣着干嘛，过来烤烤火。”

傅君泽：“……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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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把单独一个小红薯挑出来，揪出身上裹着的袈裟的一角包着，剥好了再给千珹，“慢点吃啊，别又烫出水泡了知不知道啊。”

千珹乖乖点头，接过来小口的啃了一口，还是被烫的只哈气，“好吃好吃！”

清宁又挑出一个大的，同样用袈裟包着，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傅君泽，另外一半又分了一些给“千珹的弟弟”。

三人一猫蹲在门口烤着小火吃着甜红薯，脸上都洋溢着非常幸福的傻笑。(*?▽?*)

傅君泽也神奇的发现这红薯确实比他在宫里吃到的还要好吃，难怪千珹这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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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收留了两个小乞丐，房间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清宁披着蹭了灰的袈裟撸着猫，“阿弥陀佛，施主你就和小千千一起住吧，有什么需要尽量自己解决，我要去扫地了，你们随意呐。”

说完他就关上门走了。≡┏|*＊·Д·|┛

傅君泽坐在硬邦邦的炕上，略微有些不习惯，他看着千珹对着床下的炉子吹火，不一会儿就着了。

“原来你有家啊。”他说道，心里也多了几分安慰，“跟小师傅一起生活很幸福吧？”

千珹生完火蹦上来和他挨在一起坐，他摇头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小师傅的。我只有在天气特别不好的时候来找他帮忙，乞讨的钱也会分给他作为房租。”

傅君泽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

千珹笑道：“嘿嘿，可我们不是亲人啊，我不能白吃白住的呀。我不想总是去麻烦他，幸好小师傅庙里有观音姐姐保佑他，不然我这个扫把星也会给他带来灾祸的。”

他的声音无比的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悲哀二字。

傅君泽皱了下眉，他说：“你为什么一直叫自己扫把星，你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千珹非常坚定的点了头，“我知道啊，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人，所以我的娘亲和爹地都是因为我招来的灾祸才……”

后半段他顿住了，脸上忽然一片湿热，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砸到他沾了灰的小手上，视线变得模糊一片。他低头一看，雾化也能看到他那黑乎乎的小手，还长着丑呼呼又黄黄的茧子，摸起来都硬硬的很不舒服。

“呜……”千珹不管不顾的用黑乎乎的小手捂住眼睛。

「千珹内心OS：都说了不要想娘亲了！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十岁了还哭以后怎么娶媳妇让小师傅对我刮目相看啊！」

傅君泽的眼眶里也有泪水在打转转，他吸了一下鼻子，轻柔的搂过千珹，学着小时候母后哄他一样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他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你不是，你不是扫把星，人各有命，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千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怎么也不肯把手拿开，白嫩的小脸都被烟灰染成大花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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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泽：“小千千不哭了。”

千珹：“我没哭。”

傅君泽：“没哭那你捂什么？”

千珹：“洗手……”(oT-T)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