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十一月,上率群臣,赴永安山。

随着一声声“阿姊”,萧菱生的车帐上迎来了娇客。

“阿姊,采绿怎么还没回来?”在阿姊身边亲昵够了,萧薜荔摸摸肚子,想念起采绿的好厨艺来。

萧菱生好笑地看她一眼,吩咐珠拉:“去看一看。”

珠拉会意,带着打趣的笑告退。

“兰时身体弱,采绿留下我才能安心。”

萧薜荔闻言撅起嘴,她果然最讨厌萧兰时,不仅和她抢阿姊,连采绿也要抢。

知道薜荔同兰时一向脾性不合,萧菱生无奈摇头。

她们这一脉人口不丰,直至菱生的祖母耶律氏嫁进来,祖父母感情和睦,一共生下五子三女,长子是菱生的父亲萧孝穆,次女便是元妃萧弄锦。

到菱生这一辈,她一共有八位兄长,六位弟弟,十位妹妹。

然因自幼随父亲赴任,除亲生的两位兄长与妹妹兰时之外,菱生也只和薜荔相熟。

这还要从萧薜荔的名字说起。

萧薜荔出生那一年,菱生四岁,随双亲去探望三叔萧孝诚刚出生的女儿。知道七妹因为出生在秋天被唤做“必里”后,菱生说起前几日读《楚辞》看到一种寓意美好的香草,叫“薜荔”,恰巧与七妹的名字同音。

自此,萧必里成了萧薜荔。

萧薜荔长大后,极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十分亲近堂姊。

“阿姊,你还记得大翁帐的萧乌云吗?喜欢同我吵架那个!”萧薜荔似是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发问。

菱生点点头,专心翻看手中书册。

萧薜荔继续说:“我来找阿姊时看到她了,她和萧诗序在一起,大翁帐好像是要把她们送走。”

萧菱生这才抬起头,注视着妹妹。

“阿姊放心,我知道的。”萧薜荔左右瞧瞧,悄声道,“兰陵郡王和国舅是姑母下令处死的,我不会在姑母面前提起的。”

“兰陵郡王得宠的时候,大翁帐扒着人不放,人一去……太无情了些。”萧薜荔嘀嘀咕咕。

萧诗序之父兰陵郡王是承天皇太后的亲外孙,生父是小翁帐萧恒德。萧恒德在公主有孕时和公主的侍女私通,公主发现后愤恨而亡,萧恒德被赐死。萧绍宗也因父母双亡被接入宫中抚养。

因此萧绍宗与大翁帐亲近,与小翁帐只是平平。

一吐而快后,萧薜荔才想起临别时三兄托她转达的话。

“阿姊,三兄让我和你说——”

“娘子该考虑斡鲁朵的事了。”萧薜荔模仿着萧知微的语气说。

菱生眸光一凝,斡鲁朵……

这时珠拉回来,萧薜荔眼中立时装不下其它东西。

“好珠拉,你可回来了。”

“七娘子喜甜,奴婢择了蜜煎荔枝和西施舌来配茶。”一道果脯,一道茶食。

菱生见薜荔的贪吃样,不禁笑出了声。

萧知足携萧知微走进王帐时,耶律宗真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抬头见是萧知足,耶律宗真喜道:“阿剌,你来了。不用行礼,快来。”

萧知足走近,见纸上写着“永福”二字。

“这是……”

“是我为皇后斡鲁朵题的汉名,永福,阿剌觉得如何?”

萧知足秉性同父亲一脉相承的稳重不张扬,只谢恩道:“臣替皇后谢陛下。”

萧知微心中一动:“陛下有心了。”

耶律宗真看向这位并不相熟的表兄。

萧知微诚恳道:“延,永也,长也:庆,福也,休也。”

萧知足恍然。

耶律宗真的斡鲁朵,名延庆。

萧知微按捺心底的雀跃,拜过耶律宗真,不再打扰这对郎舅絮话。

不行,他要亲自见皇后一面。萧知微想。

随着这个健康、美丽、聪慧的妹妹长大,萧知微就知道,带领小翁帐重新登上权力之巅的,将会是他们两个。

金大定二十五年,太子身故,东宫震惶。

石抹托里从宜州奉国寺赶回,静静站在灵堂外,看着一个个掩目垂泪、悲泣不已。

他们理应悲伤。

失去夫君的妃妾们便失去了青春,失去父亲的皇孙们也从至高处轰然跌落。

他们是在为自己而哭。

唯有太子妃和她。

太子身故,太子妃来不及悲伤,就要为儿子的前程奔走。

而她,她无牵无挂,无家无族,在东宫或是王府,没有差别。

“阿娘。”阿怜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她身前。

“阿怜没有阿爹了。”

石抹托里像从前那样摸摸阿怜的头。

幸好,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与她的阿怜无关。

一个生母身份低微且早逝的、年少的皇孙,不论将来的胜出者是他的嫡兄还是他哪一位叔父,都不会对他太苛刻。

“阿怜,去陪陪他吧。”

真正为这个人的离去而哀伤的人,太少了。

“石抹侧妃,现在正是你我合力同舟共渡的时候,你若助我,我保你善终。”太子妃永远是那样雍容端庄。

“殿下是急昏了头吗?”

“娘子?娘子?”采蓝轻声唤道。

菱生回过神来,“我没事,怎么了?”

采蓝忍不住说道:“娘子一路时常出神,实在叫人担忧。马上就到永安山了,我们也想为娘子分忧的。”

“真的无事。”菱生含笑道。

她只是觉着这一路所见,诸人诸相都似曾相识,有些许感慨。

“娘子。”

是珠拉的声音。

珠拉掀帐进入,眉目肃然。

“娘子,太后召见萧详稳。”

“二叔?”

菱生心底思忖,永安山事毕之后,二叔就要往南京赴任。她这二叔,是有几分聪明的,应当会喜欢南京。

一切应该不会有差错了。

她该压下不安,思考下一步才是。

“北枢密院有什么消息吗?”菱生问。

珠拉思索一番,摇摇头道:“北枢密院风平浪静,倒是南枢密院的知枢密使事耿老上疏致仕。”

从听到“耿”字起菱生便豁然开朗,她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什么了。

二叔怕是不会去南京了。

来自韩家的回敬,她收下了。

“珠拉,当对手远比你想象得更强大的时候,你该怎么做呢?”

永安山脚,太后毡帐外。

耿太妃递上连夜赶制好的抹额,道了句辛苦。

“奴会呈给太后的。”高庆郎随意接过,敷衍一礼后转身进帐。

帐中,萧菱生、耶律宗真、萧薜荔和耶律重元正在陪萧弄锦说话。

“姑母今日这身碧山色的衣裙极合宜,正是姑母的气度才穿得出这颜色的雍容华贵。”

“上回阿娘穿了件银朱色衫子,表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耶律博齐希!”

萧弄锦侧倚桌几,笑看着小儿女斗嘴。

高庆郎进帐便见薜荔娘子直呼秦王姓名,太后却毫不在意,暗暗感叹传言不假,太后果然极宠爱这位七娘子。

萧弄锦见高庆郎捧着东西进来,了然道:“耿淑仪又来了。”

赵安仁在一旁提醒道:“娘子。”

萧弄锦扶额一笑:“瞧我又给忘了,如今是耿太妃了。”

高庆郎谄媚道:“是太后念旧情。耿太妃听说陛下、皇后和秦王在此,说不便来扰,放下东西就走了。”

“她们耿家人一向识趣。”萧弄锦弯唇,“拿上来吧。”

菱生见那是一件白狐皮制成的抹额,锦带上绣有兰蕙香草,古朴雅致,绣艺精巧,赞道:“耿太妃当真体贴,近日风越发大,姑母正好戴着这抹额。”

耶律重元探头,拿起一条锦带问:“这是什么草,怪好看的。”

耶律宗真笑道:“博齐希还记得你幼时被罚抄最多次怎么都背不下来的是什么吗?”

“是屈子的《离骚》,我才不会忘。”耶律重元撇撇嘴,忽地瞪大眼睛,“这就是那些又难写又难记的东西?”

萧弄锦眉眼淡淡,挑起抹额歪着头道:“汉人女子就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耿氏从前便是个体贴人,齐天没少得过她这些。”

“对了,陛下该见过的。”萧弄锦视线扫向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欣然回视:“齐天皇后曾让耿太妃为儿做过衣物。”

萧弄锦脸上笑意一僵,嘴唇紧抿,帐内随之一寂。高庆郎拼命低头,唯恐被哪位贵人注意到,只恨自己竟不能遁地而出。

萧弄锦最先打破沉默:“你们这样,倒显得我多残暴一样。”

耶律宗真起身:“阿娘多虑了。”

“真的吗?陛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菱生担忧耶律宗真再冲动,起身道:“我们小辈,只怕姑母不快。”

注:1.祥稳,将军。

# #装与世无争就装一辈子,演情钟一人便演到十分。——《阿镜手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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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香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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