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轰炸声不绝于耳，巨蛇嘶叫，黑暗里似乎就是另一个世界。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曲星河道：“暗盟安排卧底时预料不到这种结果么。”

“许珈一直就不是最佳人选，”那声音叹息道：“早在他沉不住气去向'老鼠'求助时，我们就该处理掉他。”

“小胡子？我听说他死了。”

“阴沟里的老鼠就该呆在他该呆的地方，”声音停顿了一小会儿，似乎被外面的炮火轰得不厌其烦，“几十年的好日子让他忘记自己是谁了，竟然试图用药物控制你，主神感到非常不满。”

曲星河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煞费苦心的。”

空气中飘着一股腐蚀性气味，再过不久强酸毒液就会从地底渗出。

“古地球人相信'神爱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1]，然而最终他们没能等到神祗降临，就在太阳系爆炸时全部化作灰烬。”

仿佛一只手掀开遮挡视线的帷幕，黑暗中元帅突然看见一间望不到尽头的实验室，实验架上的每一组培养皿中都浸泡着一个婴儿，透明玻璃外是往来的白大褂。

“这就是神迹，只有当人类进化成'上帝'，才能彻底主宰命运。”

他好像能听见心跳检测仪的声音，大量的鲜血顺着管道抽离，连同灵魂一起剥离。

精神力海突然受到特殊波频冲击，眼前景象不断交替，曲星河尽量保持着冷静，说：“......你所谓的神迹也只是科技的产物。”

“你还是不明白，除了神，没谁能成为永远的统治者......”

熠熠星海如镜花水月，远在数万光年外，有一双眼睛自黑暗深渊显现，隔着浩瀚宇宙凝视着他。

“......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哪怕你回到过去，改变了轨迹，也改变不了结局，这是你的使命......”

电流声越来越强，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那人的声音无处不在：“......要不是我们......你早就死了。”

曲星河冷笑：“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们。”

他的精神力海急剧消耗，意识仿佛在漂浮的虚空中拉扯，突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咣当”巨响，将他意识重新拉回到现实！

——灵魂犹如被撕裂！

金属板掉在地上，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曲星河飘忽的视线终于找到一个定点。

霍骁？

霍骁整个人落汤鸡似的掉出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学长......？”

**

训练场发生事故，学校启动二级应急机制，派遣千架无人机甲对黑雾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最终都没能找到巨蛇。

要不是直播录了视频，校方估计会认为他们集体出现幻觉。

海蛟报废时，萧霆在安全舱里被安全送出，醒后立即接到枢密院的召见。

萧霆第一次进到这里。

白色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十二长老背着光，长长的影子投射下来，像十二把悬在贵族头上的尖刃。

虚拟屏上显示的是黑雾森林的对战情况，林寒轰出量子炮后，说：“背地里找人下黑手，真当我们联盟好欺负？”

画面静止后，大理石议事厅一片死寂。

“帝国与联盟签署银河系和平条约，约定千年不交火，同时附带的还有几千项军工合作和投资项目，其中包括银河军校。”

“曲星河是张继南上将指定的接班人，银河联盟重点培养对象，地位几乎等同帝国的太子殿下。你要求联盟公民对付他们未来的首长的行为，已经让联盟外交部提出抗议......”

“公爵，希望您能有个合理解释。”

萧霆从枢密院出来后，阴沉着脸，砸烂了高级套房里的一堆东西。

等到发泄完，他才整了整微皱的西装外套，问：“查到了吗？”

下属道：“帝国和联盟都查无此人，能查到的只有许珈在银河军校就读之后的记录。”

萧霆捏着手里的铭牌。

“公爵。”有侍从前来禀告，“有位姓许的学生希望能见您一面。”

“让他进来。”

许珈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看见房间内一片狼藉，就知道自己来对了时候。

萧霆把铭牌扔还给他，拿出丝帕擦手，冷笑道：“不是让曲星河替你出头吗，怎么敢自己来了。”

许珈收好铭牌，温和道：“我是来寻求合作的，公爵。”

**

医疗系学生每次经过观察室，都能看见两个生龙活虎的被观察对象。

巨蛇出现时，曲星河暴露在机甲外，因此被要求留院观察一周时间，同样待遇的还有霍骁。

俩人身上插着好几个检测仪，监视着各项身体指标，包括伽玛射线影响。

霍骁情绪激动：“——所以那个厕所没、人、用、过！”

“嗯。”

曲星河则显得十分淡定。

“你不信我！”哀嚎声令闻者动容。

“不，我信。”曲星河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一些。

“那你就是敷衍我！”

机甲在变形防护罩情况下无法开启登陆口，霍骁把马桶拆了，直接顺着下水道爬到积液池，撬开唯一的金属活板，整个人从天而降，掉到曲星河面前。

事后Alpha自尊心碎了一地，每天逼着曲星河听他解释。

元帅心想早知道陪他沿着水管爬回机甲，他应该会好受一些。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霍骁出现的时林宁刚好带人赶到，直接掀开机甲将俩人送进医疗系。

曲星河和黑帝斯的对话也中断了。

“......我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去两趟厕所，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是在质疑我的肾功能！”

“绝对没有！”曲星河信誓旦旦地保证，就差没对天发誓：“你的肾是我见过的功能最好的肾，没有之一。”

“你们这是什么魔鬼对话？”林寒表情碎裂地站在门口。

曲星河如获大赦：“你来啦，快进来坐。”

曲星河难得的热情和萧学弟难得的臭脸交相辉映，林寒愈发觉得不对劲：“你俩别是八字相克吧，不是他请病假就是你请伤假，现在干脆舍友变病友，又住同一间房。”

后来林寒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单纯为了维护联盟，才给曲星河发匿名信息让他去洗手间，并不是想要和好。

结果刚好被经过的林宁听见，险些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上次是谁独自练习和好对话来着？害得我以为你半夜撞邪了！”

林寒一秒破功。

小狼狗诚恳道：“不好意思啊队长，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就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也姓萧嘛。”霍骁不高兴地说，“要不说联盟团结靠帝国呢。”

这是学生中的一个玩笑。联盟最初由几百个自由星国组成，彼此间经常发生摩擦，但只要帝国的学生一出来搅和，联盟学生就会立即停战一致对外。

林寒自知理亏，讪讪道：“萧霆会不会找你麻烦？”

霍骁翻了个白眼——朕不去找他麻烦他就该烧高香了。

曲星河说：“安德烈公爵昨天回皇家军校了。”

“回去了？！”皇帝陛下差点跳起来，“着什么急啊。”

他还没来得及撮合表哥和绿茶！

“他得回去重备机甲。”曲星河看了霍骁一眼，“这届联赛由银河帝国主办，只剩不到半个月，河外星系的参赛队伍最近会陆续赶到，帝国要忙的不少。”

“说起机甲，凤凰还能修么？”林寒问。

“过几天就要将交由赛方检测了，凤凰被酸液溶坏了核心，时间上来不及。”

主要是没钱，否则制造一架已经有参数的A级机甲还是很快的。元帅头又要痛了。

“可以找联盟调一台军用来，政府技术也更成熟。”

曲星河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说：“不用，我从学校挑吧。”

**

曲星河挑的还是“河神”，机主二话没说就借出，梁超开始对机甲进行改造，赵野也去帮忙。

霍骁易感期结束后，对爬下水道的执念终于没那么强了，他申请提早出院，并提交了帝国医疗舱出具的身体检查报告。

医疗系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霍骁出院时学生正上课，耀眼的日光照射下来，空荡的走廊像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隧道。

他突然莫名产生一种想要留下来陪曲星河的冲动。

真是魔怔了，皇帝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经过楼梯拐角处时他碰见一个教官，霍骁按照学生的礼仪侧立行礼，等教官先通过。

对方具有古地球白种人血统，鹰钩鼻、蓝眼睛。衣服上的白鹰图案，是联盟军部的标志。

银河军校处在独立星球，普通老师都没有明确的政治属性，只有高级教官才有，他们只参与校园治理，并不授课。

霍骁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见对方腰间别着一条军鞭。

**

“......技术系和军事工程系联合开办封闭式生物科技实验基地，对动物基因进行分子级别的编辑手术，使其能承受辐射、大气压强、异常气候等极端情况，用于探索虫洞这种人类暂时无法进入的区域。”

“但因为编号SKID-698的实验菌泄漏，感染基地中大量的试验品，实习生销毁样本时操作失误导致了连环爆炸，当时在场的一百零九名科研人员全数遇难......”

霍骁抬手止住江枫的汇报。

“我记得SKID是联盟星空军工科技的标本代码，实在不行你跟军情局联络一下，从联盟入手，就说是......我授权的。”

他下意识就想说朕，这习惯一时半会难改。

霍骁手里的资料是实验基地所有科研人员的名单，有些人名字后面标注了遇难二字，还有些人当天不在基地，事后调查都有不在场证明。

其中还有他熟悉的军校老师。

“蛇的事有结果了吗。”

提起这件事，江枫神色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钦佩之情。

巨蛇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子让他们悄悄去黑雾森林取样，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和学校的调查自然不在同一水平线，样本第一时间被送到帝国科学院，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

“殿下料事如神，生物机甲能够自我销毁，尸体已经被被森林里的其他异兽分食了。”

所以学校怎么都找不到巨蛇的踪迹。

尽管是霍骁提出的调查方向，但皇帝本人其实并不理解：“我记得这个技术早就被淘汰了。”

实现与光脑配合高度操作机器之前，人类曾经尝试过生物机甲技术，结果不尽如人意。

这种机甲优势是攻击性强，异兽皮毛是天然的防御外壳，芯片植入后就能指挥它们前赴后继地扑向敌人，但缺点更明显——吃得多，还蠢。

“属下顺着线索查，发现一个叫'暗盟'的星际恐怖组织曾在十几年前重新研发生物机甲技术，当时还绑走了河外星系的一个科学家，不过后面就没有下文了，科学家也一直没找到。”

暗盟。

霍骁的脑子终于从各种繁杂的政务中搜索出一点关于暗盟的信息。

这个星际恐怖组织活动在河外星系，一百多年也没见闹出什么大动静，对银河系的风险被评为D级。

在宇宙风险等级中，连光脑对人类的安全风险都有C级，D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之所以被列为“恐怖组织”，是因为他们热衷于古地球宗教复兴。

因为某些历史原因，Alpha当权者对“宗教复兴”的事特别排斥，专门单列成一项风险。

然而重新研发的结果......就这？

那条蛇好像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多年的政治敏锐度还是让霍骁重视起这件事：“星际恐怖组织不会没事重启一项被淘汰的技术，你接着往下查，有什么线索立即向我汇报。”

“是！”

许珈、生物机甲、暗盟，这些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关联的事，再跟曲星河扯上关系，事情就变得复杂了。霍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别的事吗？”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思路开始往别处飘。

三楼那么多人，不一定是找曲星河的吧。

他当时想找没人的地方开启空间设备，对方一个高级教官，为什么也走消防梯？

刚才该跟上去看看的。

皇帝正想着，就听江枫说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密切关注安德烈公爵的动向，发现他派人调查了许珈。”说完呈上了相关资料。

霍骁盯着那份材料，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感慨：“表嫂就是表嫂，缘分挡不住啊。”

[1]原文出自《圣经》约3：16，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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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妈作者：崽啊，表哥和绿茶不用你撮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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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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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许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