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系统:[?]

系统:[请你矜持一点,宿主,]

[矜持有什么用,矜持能当饭吃?]楚懿眼睛发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阶下的人,[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像我的网恋对象?]

系统:[……你果然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楚懿没搭理系统的吐槽,径直向台阶下走去,唤道:“皇叔。”

摄政王候在殿外,始终一动不动,听到这声“皇叔”,才终于抬起头来——这回楚懿看清楚了,男人面容白皙,鼻梁高挺,薄唇轻合,狭长凤眼微微眯起,明明是一副完美面容,可惜眼神却不太和善,那双漆黑眼眸幽深,危机四伏,像是能将人拖入其中溺毙的沼泽。

很显然,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也能理解,退休路上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回公司,说你现在不能退休了还得再等等,换成是谁,心情也不会好。

被摄政王用这样的眼神注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寝殿外把守的侍卫、太监竟不约而同低下头去,就连原本搀扶着楚懿的阿福也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松了手。

在裴晏这样的目光当中,楚懿莫名感觉身体发冷,头皮自天灵盖一直麻到后脖颈,发自内心的恐惧从灵魂深处冒出——当然,不是他在害怕,而是原主。

脑海中关于摄政王的记忆疯狂翻涌,在原主的印象中,裴晏越是生气,就越不会发怒,而是沉默不语,用这种似笑非笑、含义不明的眼神长久地注视他,他不说话时,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加强烈,像是头顶悬了一把随时可能坠落的剑,压着暴风雨前厚重的云层,降下一场不见血的酷刑。

看样子,原主没少挨这种“折磨”,以至于连楚懿都受了影响,他浑身僵硬,开始同手同脚,喉头发紧,牙齿止不住打颤——简而言之,应激了。

作为一个完成了九十九次穿书任务的老牌员工,应激这种事对于楚懿来说倒也不算稀罕,他压根没考虑该怎么让自己恢复行动能力,而是闭上双眼,任凭身体向前倒去。

应激嘛,小问题。

躺过去就好了。

至于他会不会从台阶上滚下去……反正周围这么多人在,总会有人接住他吧?

就算没人接他,他的痛觉也早调成零了,只要不是脑袋着地,应该不会摔死。

这样想着,楚懿十分放心地放任自己摔倒,准备投身大地母亲的怀抱。

“陛下!”耳边不出意料地传来阿福的惊呼,紧接着是衣袍翻飞卷起的风声。

楚懿栽下几个台阶,却并没有跌落地面,而是被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了。

他再一睁眼,就看到原本在十步开外的男人赫然已站在眼前——裴晏单手将他接住,蹙眉看着他。

摄政王虽长得俊美,却俊出几分冷意,他笑着的时候都让人遍体生寒,这般蹙眉不语,更显得眉眼锋锐,薄唇利如冷刃。

原著中对摄政王的描述是“尚方宝剑,可斩神佛”,楚懿起初觉得抽象,等见到真人,才发现这句话竟无比贴切。

他站立时肩线笔直,脊背挺拔,再配上这张脸,可不就是一把锋利无匹、寒光四射的宝剑?

楚懿全身重量挂在他胳膊上,只感觉对方衣袍上被低温浸润透的寒意直往自己身上钻,可即便快要被这把剑割伤,快要被他的眼神冻死了,依然要在内心发出呐喊——

这男人果然好帅!

即便是这种自下往上的死亡角度,都掩盖不了这该死的俊美。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裴晏也凝视着他,“召臣前来,就是特意给臣表演身为一国之君如何不慎栽下台阶,沦做殿前冤魂这般荒诞死法吗?”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楚懿明显从他话语间听出几分怒气,却好像不是真的想要刁难他,而是在责怪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做出这般有损国君身份的举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

楚懿立刻顺杆爬,他咳了两声,在裴晏身上借力,勉强站稳身体,虚弱笑道:“朕只是……想见皇叔一面。”

他低垂眼帘,似不敢和裴晏对视,一只手像是即将溺死之人抓浮木一般紧紧抓住对方的袖子,声音明明在抖,又强行让自己维持镇定:“朕……唯恐今日不召皇叔过来,就再也见不到皇叔了……”

裴晏眉头拧得更紧,脸色近乎阴沉:“陛下此言何意?”

“……没什么,”楚懿疲倦地笑了笑,松开了手,“就当是朕这些日子在宫中憋得狠了,想让皇叔陪朕聊聊天——外面太冷,皇叔快些进来吧。”

他说着轻轻将对方推开,回身要走。

裴晏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拽回,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只见少年天子脸色苍白如纸,眼底乌青,薄唇淡无血色,阳光勾勒他周身,却难以将他镀出暖意。

十几日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少年天子还目光灼灼,对着书册畅想宏图伟业,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才十几日过去,整个人竟瘦了一圈,满身病态,神色黯淡,好似灯枯油尽一般。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楚懿察觉到裴晏的情绪急转直下,气氛已到冰点,一时间也没敢挣扎,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

紧接着,他就感觉腕间一紧——裴晏抓着他手腕的指尖改扣为抵,搭住了他的脉搏。

……糟了。

没人告诉他摄政王还懂医术,会诊脉啊。

完了完了,这让他一摸,他刚刚装病装虚弱岂不全被识破?那还怎么玩嘛。

楚懿有些慌乱地在脑海中呼唤系统:[1717!快快快,你快把我的脉象改成气息奄奄,马上要死的那种!]

[宿主,]系统语调庄严,声音沉痛,[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只是个普通的risi,并不具备随意修改您身体数据的功能。]

楚懿一万个不信:[你都能往我脑子里导入记忆,还不能修改我的脉象?]

系统:[都说了那是主系统给的权限,而且一次任务只能使用一次,您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使用过了。]

楚懿:[那你不是还能修改我的痛觉吗?]

一提起这个,系统顿时捶胸顿足,鬼哭狼嚎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明明是你逼我从主系统那里买的痛觉修改器!花了我整整一百万积分啊!一百万!你知道我们要打工多少年才能赚一百万积分吗!你个败家子,你到底有没有心!]

[呃,这个,嗯……]楚懿心虚地转移话题,[可是,我的小17,我最最亲爱的小17,你真的忍心看着我露馅吗?真的要让我陷于水火而弃我于不顾吗?]

系统:[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楚懿:[……]

这破系统是靠不住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他微抽一口气,将对方搭在自己腕间的手轻轻拂开:“还是快些进去吧,让皇叔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朕于心不忍。”

“等等。”裴晏却以更大的力道再次握了上去,并顺势将他往怀里一带,箍住了他的腰。

楚懿只感觉腰间一紧,身体一轻,居然就被他带着飞了起来,一掠而上,转瞬已在大殿当中。

阿福也跟在后面跑了进来,看到他耳朵冻得发红,又是点起炭盆,又是递来手炉,好一阵忙前忙后,给两人端来沏好的茶,退到门外候着。

楚懿和裴晏面对面而坐,经过阿福一番小题大做式的照顾,他已经暖和过来了,只是裴晏不说话,楚懿也不敢开口,气氛一时间胶着粘稠,好不尴尬。

屋内越是安静,楚懿就越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七上八下——所以刚才,裴晏到底有没有摸出他的脉象?

这姓裴的到底会不会诊脉?

是死是活,给个话啊。

他左等右等不见对方开口,就在他快要忍不下去,准备试探一下时,却听裴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子钰。”

楚懿一顿。

子钰,是“楚懿”的小字。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这声“子钰”一叫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不再是君臣,而是叔侄了。

他抿了抿唇,轻轻吞咽,润了润干涩的喉咙:“九安叔。”

裴晏翻开一个茶碗,为他斟了一盏茶,撇去头汤,缓缓推到他面前:“生病了,为何不说?”

生病了?

裴晏刚刚摸他的脉象,居然摸出他生病了?

哦,也对,原主是因为感染风寒又不肯休息才猝死的,到他穿书时风寒还没好,说生病也没问题。

想到这里,楚懿顿时安下心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只是偶染风寒,不妨事的。”

“偶染风寒?”裴晏微眯双眼,“只是风寒,竟让你虚弱至此?看样子你那小内侍并没有照顾好你,依我看不如趁早换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无用之人,不必留在宫中。”

“不,不是因为阿福!”楚懿慌忙辩解,“和阿福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阿福?”裴晏冷笑,“对一个小太监这般上心,陛下,臣教你的帝王之术,是全都忘了?”

楚懿低头,回避了他的视线。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快点觉得他心慈手软,难堪帝王重任,回来继续摄政替他分忧解难吧!

他垂眸不语,裴晏也没再追问更多,半晌,他听到对方说:“子钰,你真让我失望。”

啊对对对。

裴晏:“我原以为,我辞官还乡,让位放权,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这天下终究应该姓楚,而非姓裴,但现在看来,我似乎错了。”

错了,你当然错了,这天下既不姓楚也不姓裴,三年之后它就要归属于西泠国,改姓温了呀。

或许对于原主来说,摄政王让位确实是件好事,但对他而言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穿书者,并不会治国理政。

就算会……他想不开才劳神费力去当明君呢!反正还有三年就亡国了,直接躺平不香吗?

裴晏:“既如此,这凉州晚些回去也并非不可——陛下的意思呢?”

这话说得已然露骨,但凡是个在意自己权力地位的帝王,都要当场翻脸了,可楚懿却依然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甚至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裴晏给他倒的茶。

见他这般毫无反应,裴晏几欲发作,视线却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手上,看到他捧起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即将出口的话一顿,堵在了喉间。

隔着不断升起的茶雾,他看到的是一张憔悴而又苍白的脸,干裂缺少血色的唇,以及消瘦到削尖的下巴。

楚懿……在害怕?

也对,这些年楚懿对他视若至亲,敬如师长,又怎会因他几句话就大发雷霆,和他撕破脸呢?

他或许逼得太紧了。

可若是连他都不敢违抗,这般软弱性子,又怎么成为一国之君?

他仿佛被那苍白的病容和颤抖的指尖烫到,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收紧,终是将所有责备的话咽回肚子,他心情没由来有些烦闷,像是急于找点什么宣泄情绪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

这一起身,恰好错过了楚懿因克制不住而翘起的一点唇角。

……他哪里是害怕,他简直太激动了,激动到快要压不住即将冲上眼角眉梢的喜悦,只好借喝茶的动作来掩饰。

摄政王这般上道,他想什么就来什么,真是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温柔体恤的大好人!

俗话说乐极生悲,楚懿一个激动,喝茶居然把自己呛着了。

他咳得手抖,茶盏便从指间滚落,冒着热气的茶水淋得满手都是,他也顾不上烫,赶紧弯腰按住自己心口,整个人弓成一团,肺也要咳出来。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裴晏听见这动静又调头回来,将楚懿从地上扶起,再次扣住他的手腕试他脉象,只觉这脉搏散乱无序,好似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心中不免又沉了几分,将楚懿轻轻抱起,小心放在龙榻上,替他解去披风,裹在披风下那纤细的少年躯体便显露出来,苍白的面容染着病气,仿佛风一吹便折,手一握就碎似的,却偏偏又不肯折断,硬要用这尚不宽阔的瘦弱肩膀挑起重任,成为一国之君,护佑大楚千千万万的子民。

裴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病得太重,以楚懿的性格,又怎么会在他即将离京的前一刻突然将他急召而回,他之前说出的那些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楚懿……明明最害怕从他这里听到“失望”二字。

他还记得十一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年仅六岁的幼帝被迫登基,那小小孩童尚未从丧父的悲痛中缓过来,已经身着龙袍,坐上宽大的龙椅,面见朝中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用稚嫩清澈的双眼直面污秽暗流,他害怕,怕到眼中含泪,却不敢让自己哭出来,他无助,却不敢寻求旁人羽翼庇护,因他身为一国之君,生来就要承受这些。

大楚江山稳立数百年,皇位传到楚懿这里,竟是子嗣凋零、人丁衰落,幼帝孑然一身,无一兄弟叔伯,到头来,竟是他这个异姓王执起了幼帝稚嫩的手,在他面前一跪至地,对他说:“臣愿做陛下手中之剑。”

十一年过去,当年那个孩子早已长大,那不及他手掌一半大的小手也快要赶上他的手掌长度了,白皙的指尖还残留有些许被热茶烫过留下的红痕,他轻轻抚过,将对方的手塞进被子。

楚懿蜷在龙榻上,似是累极了,已然睡熟。

两人就这么一个睡着,一个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着的那个终于坚持不住,趁对方不注意,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楚懿在心中大喊:[他为什么还不走?]

[我要演不下去了啊啊啊啊!]

摄政王,一个嘴硬心软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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