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热狗

信西湖的水是千年白蛇哭出来的,还是信漆颐出门没下雨。

信世界线重启,还是信漆颐着急出门。

信正经读书会用得上大几万的铜钵,还是信漆颐忘了带伞。

我,秦始皇,还伞。

胥则其盯着漆颐挠耳朵。

盯着漆颐挠完耳朵挠桌布,挠完桌布慢慢低下头,抠手。

都坦白从宽了您就从轻发落吧,是这意思吗?胥则其想笑。

上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响亮的、发自内心的、穿透时间和空间的大笑。

胥则其不由抬头。

跟拳馆一样,松间一壶茶·禅空间也是一半复式结构,搭了个小二层。夷湖观园区改造前是老厂房,每幢建筑层高都有八米多快九米,搭两层绰绰有余。

拳馆上面那层给炮娃们当宿舍,墙都是石膏板搭的。

禅空间楼上没垒固定墙体,从入口角度往上看,只看到楼梯上方一道门,门旁边则是一排竹帘。

以胥则其的眼光,禅空间设计上是用了心的,搞不好装修预算全花设计上了,风格简约、典雅。

但用材廉价。

如此简朴的空间,门口放一只大几万的铜钵。

就说东北话洗脑吧,盛柏隽一句一个大几万的钵给她洗脑了,胥则其真好奇这口钵真值以及哪里值大几万。

她在楚女士视频里看到过类似铜钵,楚女士那口钵色泽看起来更亮,像黄金,像有购买力的消费者愿意花好几位数去买的。

胥则其手伸进铜钵里拨了两下水。

没感觉手感特别清凉或者特别温暖,也没感觉出哪个水分子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漆颐就说了那么一句,就没了,一点儿不拖泥带水,不关心她什么反应。

胥则其收回手,纯属条件反射地甩了两下,没甩干净,扭头四下里看看,想找纸巾擦手。

水滴溅到桌面上,漆颐条件反射地从桌布下抽出一条毛巾,擦去桌上那几滴水。

信漆颐装门神是为了帮人看这口大几万的铜钵,还是信漆颐没带伞还好意思在这儿等她。

胥则其盯着她手里的毛巾,又看看耷下桌面三四十公分长的条纹桌布。

这么隐秘的毛巾都能让你找到,这么小的三滴水都能进入你的法眼,我手上的水……

胥则其冲着桌子又甩了两下手,“有纸巾吗?”

重力加速度甩出的一滴水没甩到桌面,甩到漆颐脸上。

漆颐往后仰了下身,抹了把脸,脑袋左转右转,转向前台时直腰抻脖,指过去,“那儿有。”

胥则其“汁儿汁儿”地艰难走到前台抽了两张纸,擦干手,眼光四下扫着找垃圾桶。

没找到垃圾桶,倒是让她瞄到一沓表格。

《桃花小院·公益读书会签到表》。

表头除了名字和联系方式,还有一栏参加活动目的:A学习,B体验,C义工,D交流,E其它。

排第一的71填了B、C。

下面一溜串:蓝天、春木、大地、十月、ANDYBBQ,小酒……只有一个老实孩子写了“吴尚文”。

吴尚文靠着春木在十月欢聚蓝天And大地吃BBQ喝小酒笑得可开心了。

“你不上去跟大家玩儿?”胥则其回到放钵的四方桌前,“在这儿看钵还是看门?”

漆颐嘴唇动了动,明明有两个字成形,却在脱口前倏然消弭于无声。

“上午场结束了。”漆颐说,“下午场一点半开始。她们在闲聊。”

蓝天大地和春木们闲聊也没忘了71,胥则其分明听到脚步声咚咚锵。

“七幺,我们点外卖,你有什么忌口吗?”

虽然110大家约定俗称“幺幺零”,但71念七一或者七十一更顺口,不会有人念七幺的吧周三那位矮个。

矮个站在楼梯上方,扶着栏杆看漆颐,也似乎认出了胥则其,略显拘束地冲她一点头,继续看漆颐。

“我不吃外卖。”漆颐仰头说,“我吃不了外卖,你们点就好了。”

矮个还想说什么,二楼里面传来一道声音:“七幺待会儿回去煮,她跟我说过了。她家离得近。”

矮个里里外外点了两次头,哦哦地进去了。

漆颐转回来,一双眼睛笑着看胥则其。

追着问她要饭么这是?

胥则其警惕起来。

贵宝地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没踩过点,担不起食物中毒的责,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再不济还有室友呢。

胥则其顾左右而言它,重申此行目的:“那我明天去桃花小院拿伞,你明天记得带伞去桃花小院。”

漆颐说:“我明天不一定去桃花小院。”

她揉了下眼睛,增生的那一道眼皮彻底成形了,尾端甚至分了个岔。

这困劲儿,三杯浓缩咖啡下肚保不齐都得在马桶上打瞌睡。

“最近睡眠不足,明天想补觉。”

漆颐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放上四方桌挠桌布了,指甲一根丝一根丝地划拉,困顿的眼睛也跟粘了胶拉了丝似的,眨一下都特费劲儿,说话倒不费劲儿。

“你在拳馆待多久?我现在回去拿吧。我从这儿回去就十几分钟,来去半小时差不多,可能得四十分钟,我回去正好煮碗面。”

胥则其接受了这个方案:“行……你过会儿给我送拳馆。应该待到四五点回去。”

漆颐:“好。”

胥则其想着出来好一会儿了,回去就跟盛柏隽说帮朋友看看场地。

前脚刚迈出玻璃门,脑袋还没来得及抬。

咣!

暴雨倾盆。

天气预报越来越准了,12点85%的降水概率它果真发生了。

胥则其单脚跳着蹦回来,“真没带伞?”

漆颐嘴角含笑,眼里也带笑,摇头,“没带。”她连包都没带。伞在包里。包在玄关,玄关在2.2公里外。

她给出了合理解释:“可能是睡眠少,最近容易丢三落四。”谎话说三遍小胥都信呢,何况真话。

漆颐是忘了拿,但到楼下扫电动车她就想起来了,因为裤子口袋浅,骑车手机没地方放。她在上楼拿和笃定不会下雨间犹豫了两秒,选择了小胥跳脚。

嗨呀。

谁知道几个小时后小胥真的现场表演跳脚。

漆颐问:“你着急回拳馆吗?我问问她们有没有伞,帮你借一把?”

胥则其摇头。

她不着急,心说急雨易骤停,实在不行让那瑞送伞过来。

那瑞回拳馆就去换衣服,换了短裤和背心,跟腱比漆颐事业线还长。让她从拳馆送把伞过来,估计都不带淋雨的。雨追不上那瑞。

正想着那瑞,盛柏隽打电话来了:“小胥,在哪儿呢?下雨了,让那瑞给你送伞啵?”

胥则其看了眼漆颐,背过身,“还在园区呢,在一家馆子里等雨停。没事儿,不用送。”

盛柏隽问:“中午你想吃啥啊,等雨停出去吃还是点外卖?咱这儿还有小食堂,炒俩菜先对付对付得了,晚上咱再去吃大餐。”

“你们小食堂有什么菜?”胥则其问,“外卖有什么好吃的?”

“小食堂有肉有菜,有啥你吃啥,外卖你想吃啥好吃的?”盛柏隽说。

句句有回应,句句没着落。胥则其不挑食,受不了给人当家做主,“你们照常的,给我添双筷子就行。”

打完电话顺便翻外卖。

一抬头,又看见那矮个了。

矮个这回下了楼,端着一只铁水壶,看瓶身的茶渍,像是用来泡茶的。

矮个跟胥则其碰了个眼神,回头看漆颐:“七幺,你朋友是来参加下午场吗?”

漆颐抬眼,征求胥则其意见。

“不参加。我顺路过来的。”胥则其说,“我朋友在旁边开拳馆,没事儿去玩儿。”

“拳馆?”矮个看漆颐,“这里还有拳馆吗?”

“就那边,炮娃拳馆。”胥则其指了个方向,然后摆出个秀肌肉的姿势,“Power!女子拳击馆,从教练到学员都是女性,还有武术冠军呢。”

漆颐左手按右手,忍住了没指正确方向。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搁小胥这儿永远反着来。

“好呀,那这边结束我去看看。”十月说,转而向漆颐举起手上的茶壶,“还有热水吗?加点水。”

热水得现烧,漆颐站起身,示意十月把茶壶给她,“我去烧水,一会儿给你们送上去。”她现在做义工呢,多服务。

十月没给,指了下里面的茶水间:“烧水是在那儿烧吗?我去好了。”

漆颐也不能心安理得让付费会员劳动,跟胥则其说:“你等我一下哈。”

跟了上去。

十月斜眼往后瞄,然后凑近问漆颐:“你朋友开拳馆的?好厉害啊。”

漆颐茫然:“啊?”小胥刚说的不是她朋友开的吗?

不过是哈,小胥很厉害的。

业务范围真广,还给拳馆抢客户的。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感觉你上午状态不太好。没北湾那场精神。”十月问,“这个场地你以前来过吗?这边能量是不是没北湾那边……”

十月顿了一下,漆颐把话接了过去:“我昨晚凌晨两点多睡的,六点就起了,没睡好。”

十月:“那你下午活动还参加吗?”

漆颐说:“看状态吧。”

她真有点撑不住了。

漆颐把状态不好归因为困的。**不离十。

周三北湾桃花小院那场回去没睡好,接下来几天都没睡好,日均睡眠不足五小时。

新浦的松间一壶茶禅空间跟北湾的桃花小院一样,上午场都是公益读书会,大家共读一个篇章。因为读的书是心灵鸡汤那一卦的,每个人都能从中捞出酸甜苦辣咸和硬骨头来。捞出来了,身心就能松快点。

但可能就像十月言外之意,场域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

桃花小院南北通,空气流通了,能量流通得也快,在桃花小院那几次,困意都只一会儿。

禅空间这边相对封闭,就感觉大家都放不开,读书、分享、交流都收着一股劲。

除了中间的建立链接环节。

这场算上灵灵和漆颐,总共十四个人,分为七组,两两相对,目视对方的双眼,在心里夸对方:你很好,你很优秀,你是一个美好的人,你会获得幸福。

持续一分钟。

此谓建立链接。

参加这个读书会前,漆颐知道的跟对视沾边的活动,还是在情侣必玩游戏TOP10。

但活动就是这样的活动,好多人来读书会就是要调整认知,建立能量场,接受自己,接纳自己,治愈自己。

这是第四或者第五次参加了,漆颐很轻松就做到了跟对面的小伙伴对视。

一开始只是静静看,俩人看着对方的眼睛,看着看着,对面小伙伴眼圈泛红,眼眶聚起泪珠。

哭了。

还好,不是哇哇大哭。

漆颐想了几秒钟该做些什么,然后错开眼神,想拿纸巾给对方,然而灵灵阻止了她:如果你的伙伴感受到了情绪,让她尽情释放就好,没关系的。

就因为哇哇大哭的情况经常发生,漆颐潜意识里对读书会活动抱有一种谨慎的、别被洗脑的警惕。

但又不信邪,也不理解为什么每场总有人哇哇大哭,所以参加了一次又一次。

偶尔,就像今天,对面小伙伴擦干眼泪,用仿佛洗去一层雾霾因而变得清亮的眼睛看着她时,漆颐想,也许大哭一场未必是坏事。

接下来她就不这么想了。

小伙伴看着漆颐说:她的眼神很纯净、很美好,特别像我的女儿。我忽然感觉我特别对不起我女儿……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漆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看着她说出“女儿”这个词,而且对方比她大不了几岁。

她想逃。但也知道立刻开溜不太好。

捱到灵灵老师宣布上半场结束,她先下来了。

所以下来其实也没很久,大概就在小胥进门前五分钟。

她没睡着,就是困极了反应慢不想动,脑袋有点钝。

钝钝的,小胥问她“附近有什么能吃的?”她都没反应过来。

“点外卖吧,这雨下的。只能点外卖了。不是还惦记着请你吃饭吗?真是的,我还能欠你一顿饭。”小胥嘟嘟囔囔。

漆颐看看周围,十月什么时候上去的她没印象,手里为什么还捏着早上买给灵灵但灵灵没吃的中式热狗也不知道。

“我刚跟人说了我不能吃外卖,转头你给我点外卖……人家还想我凭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呢。”

漆颐举起中式热狗,笑了下,“我吃这个。”

笑容惨白。

怪、怪瘆人的。

午安~[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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