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古画

周日,整座城市要比平时活跃得多,街上来往的人群比往常大了将近一倍。

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市博物馆今天也热闹了些。

闻江市基本都是本地人,没谁会喜欢时不时逛博物馆,今天例外。

市文化溯源考古活动最近修复了一件夺人眼球的作品,来自千年前的古画《春闺仕女图》,而它将在市中心博物馆展出一周的时间。

上午十点,展览开放。

季晓带着相机穿梭在人群中,对于其他展柜里看过几次的东西她有些兴致缺缺。

到了三楼临展厅,这里的人比一二层多得多,基本都是来看最新展出的古画。

早早上工的解说人员用着标准的播音腔为大家解释起最中间那幅画的历史渊源,季晓听了一耳朵,注意力更多的还是画本身。

整张画约莫两米长,画中人物有十来个,流畅细腻的线条勾勒出闺阁中或静或动的仕女姿态,梳妆,阅读,刺绣,各有各的闲情雅致。

对镜描眉的女子一身大红丝绸袄子,对襟衫袖口很大,抬手时露出一截手臂捻着眉笔,宽裙摆一直垂到地面摇曳生姿。

季晓是个自由插画家,最近刚好也在创作一副类似主题的画,恰逢古画展出,她当然得来。

刚举起相机想拍下这一画面,她又注意到一旁的告示牌,拍照不能使用闪光灯。

她老实地打开手机去拍,按下快门那一刻一道强光却还是闪了起来。

博物馆一般都禁止永闪光灯对着文物,这样会加速文物老化。

季晓有些心虚地看向另一边的解说员,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凑近了些去看其他人物,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位千年前画师的画技之登峰造极。

眼睛有些痒,她下意识取下眼镜去揉了两下,视线模糊间,画中描眉的女子似乎动了动,脖颈带着脑袋僵硬地转着和季晓对视。

她脸上还挂着笑,这让季晓不寒而栗一瞬,只是再看,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看了眼手上的眼镜.,她又戴上仔细去观察这幅《春闺仕女图》,的确没什么变化。

不会是度数加重了吧……

这样想着,她简略地浏览完其他的展品就离开了博物馆。

言彻之前的鬼话没成真,这个周末他可以休息。

他无聊地刷着些本地新闻,在看到关于博物馆临展厅的古画展出时多停留了几秒钟。

虽然简颂章早说过他不会去看,但这个地址距离他那里真的很近。

站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言彻告述自己他只是顺带看望伤员的,毕竟简颂章那要死不死的精神状态怎么看都像容易被邪祟沾身的。

他买了票,此时站在博物馆一楼大厅有种不真切感。

自己又不爱看这些过来是干嘛?而且万一真的招惹一身东西他找谁给自己驱鬼去?

也不一定——言彻下意识去摸衣兜,里面贴身的部分装着平安符。

不太放心,言彻又掏出看了两眼。

平安符究竟有没有用言彻还不是很清楚,上面只有很微弱的辟邪气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是根本没什么用,自己要是撞邪撞的绝对不是普通邪。

但就靠着这个,他的确没那么顾虑了。

虽然,自己这份工作不见鬼都不行。

不远处的讲解员不厌其烦地给一群脑袋不记事的解释这个罐子那个铜像,言彻也挤过去想蹭一耳朵。

讲解员正在念他旁边墙面上的图文资料,正是离言彻很近的一个展柜。

一只手忽然伸出按到透明展柜下方,作为三好市民的言彻立刻抓住他,甚至有点职业病地想教育两句。

视线相撞的瞬间,两个人都很尴尬。

讲解员的词瞬间成了背景音,这个世界聒噪但和言彻无关。

怎么就这么巧?说好不来怎么就都来了?

“我说我路过,你信吗?”

简颂章迟疑地点头,“我也是路过,你信吗?”

言彻不信,他连自己的话都不信。

博物馆是要买票的,谁路过还要买张票进来从前厅穿到后门?

除非他俩又闲又脑残。

坐到休息区,言彻试图揭过刚才的尴尬会面,“你没事去碰那些东西干什么?”

好像不太对,还是和来博物馆这事扯不开。

没等言彻再想一句开头来补救,简颂章反问他:“你以为我要偷东西?”

言彻心虚的视线定在他捏着纸杯的手上,是错觉吧,怎么还有些发红。

言彻那身子弱归弱,但不是弱柳扶风,从小又是上蹿下跳学的东西不少,刚才出手也不是“啪唧”一拍。

意识到自己盯了人家半天,言彻撇过头专注于饮用水水桶壁上的水滴,故作不经意道:“少摸这些东西,你现在不养个三四个月很容易被脏东西上身。”

简颂章轻笑一声,一手撑着下巴说:“那我谢谢你?”

“也不用……”关键是简颂章话里也没有“谢谢”的意思。

以为不会有什么话聊了,简颂章又说:“我姐给我预约了今天的展,不想被催就来了。”

好一会儿言彻才反应过来,简颂章这是主动拆了自己的谎。

……也不是,他那不算说谎,只是基于他的习惯随口接的一句顺带嘲讽言彻撒谎不好好找理由。

果然,下一句他又说:“所以你来是干嘛的呢?言局。”

有那么一瞬间,言彻觉得他和简颂章的关系还是一直烂着吧,至少在这种时候简颂章一定不会理他。

“我就是来了点兴趣,你说说呗?明天又要上班了,死前让我笑会儿。”

言彻扯出一个笑,“突然想起来了吧。”

“你确定?”

言彻点头,简颂章似乎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特意找我,要和我提一句加薪的事。”

提到这个,言彻就想起一周前简颂章冒冒失失让蛇皮怪在他身体里丝滑穿过的事。

“我觉得你的重点应该放在另一个地方。”

“嗯?”

“比如……”言彻偷瞄一眼,发现简颂章低头翻着桌边的宣传册根本没在意自己,便放心说道:“记得交检讨,还有,团队合作很重要。”

“啪”一声,没什么重量的宣传册被砸出了声响,言彻以为他们会在博物馆里大动干戈,毕竟之前自己还说简颂章不适合在异调局待着。

想象中他召出自己好好养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长得血淋淋的小鬼跟自己脸贴脸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简颂章缓慢地点头,“我知道了。”

言彻松了口气,见他起身要走自己也追了上去,“才二楼,这次的重点你不去看吗?”

简颂章举起一只手对着他挥了两下,“不看,没意思。”

他忽然又转过身,差点和没停下的言彻相撞,“……不建议看,有历史渊源的东西很容易产生自己的灵智,博物馆很吵。”

言彻笑出了声,“你不刻意去听怎么会吵到你?”

博物馆很多文物里的确住了些小家伙,但那是他们这种能够看见鬼怪本体的人都不会发觉到的微小存在。

除非有人站在它面前集中精神去听,还试图进入它们之间,便能听到一些单调的声音。

简颂章撇过头不看他,倔强道:“怎么说呢,我比你强,不用特意去听。”

笑闹几句,两人认识这一个多月这以来难得不带任何心眼地谈了几句话。

博物馆外面是明晃晃的太阳天,深秋已经不热了,阳光里都夹着温暖的草木香,闻江市最热闹的一天也莫过于周日。

言彻躲开身边跑过的小孩,走在简颂章身边,时不时就要搭一句话,“我觉得你性格挺好的,以后多说点话,大家相处起来和和美美多好。”

简颂章停住脚,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开口:“一个赵望远已经够了。”

说到这个,言彻不禁有些忧心,“上面怎么筛选的……”赵望远这种随地担心被鬼袭击的也要来干除鬼的活,苦了他。

只是由不得他挑挑拣拣,因为几乎没人会来。

“不是把你也放进来了?”

“我有必要郑重说一句。”言彻对这事有一万点头疼,“我怕的是那些长得很恐怖的,像鬼片小鬼的那种,肉眼可见血淋淋式小鬼。好歹我也是——”

“是是是。”简颂章摆着头不听了,“言局长,谁能有你牛。”

不知不觉间,言彻发现自己到了某小区门外。

一路说着话他都没太注意,竟然就这么到了简颂章住的“金桥苑”,三个大字还真是鎏金的,看着就很符合这个名。

简颂章看起来并没有要接待他的意思,却还说:“去我家坐会儿?”

言彻不是傻子,看得出简颂章现在有些不想应付他了。

但言彻不屈不挠,“等会儿我登个记。”

埋头填登记表的时候,他听到很小声的一句“说说而已别当真”,随即便做作地放下笔,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刚才说什么?”

简颂章按了按自己眉心,闷声道:“你真想听?”

“不想。”言彻现在就想烦他,刚刚还各种嘲讽自己呢,现在当然不能放过。

很显然,言彻作得一手好死,此刻蹲在简颂章家门口敲门也不是走也不是。

上一秒简颂章说给他找一双鞋,下一秒门就扣上了,那么他是走呢还是留下?

简颂章明显不想搭理他,上午半小时时间唠够了该离开就离开,什么感情交流根本不会有。

蹲得腿麻了,言彻站起来去敲了门,“简颂章,我走了,有点事。”

门很快开了,简颂章竟然真的拿着一双不知道从哪个酒店顺来的一次性拖鞋,“现在?”

我真该死啊。言彻想,门很明显是风关上的,简颂章好心去给他找鞋,自己还以恶意想法去揣度。

“来都来了不可能真的不招待你,进来吧。”

言彻更内疚了,他竟然把人想得如此恶劣。

“……不然,我给你做顿饭吧?”虽然简颂章不会觉得他干了什么,但言彻本人不安。

他在简颂章半信半疑的眼神里钻进厨房,洗菜的时候又看到手机新闻推送,今日同城热点推送。

还是关于博物馆。

“你那会儿,在博物馆究竟是想干嘛?”

简颂章后腰抵着岛台,闻言偏头看了眼,随意道:“感觉不太对。”

末了,他补了句:“不是简单的灵,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我感觉不太好。”

言彻手上洗菜的动作也迟缓了些,“希望不会出事……”

突然两人对视,言彻稍微结巴道:“我不算……乌鸦嘴。”

他默默为那道平安符加油打气,希望它祛除一切邪祟。

副本2冲冲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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