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凉风阵阵。
言彻一瞥那个横在地上的扭曲尸体,更觉凉。
明明是已经确定带走肖文商的也是个人,所以他们才有些不疾不徐。
结果往往人做的更可怕。
做足心理准备,言彻带上口罩蹲下掀开了邱岁宜热心提供的布。
此时的僵硬版肖文商已经和前两天不一样了,面色是诡异的青紫色,嘴唇乌黑嘴巴张得脱臼。
他并不是平整地躺在地上,身体扭曲的样子应该是生前严重痉挛。
除此之外,手臂上也有很明显的黑紫色脉络纹路,那是血管的位置,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在体内爆炸了。
很恐怖的死相,而恐怖的地方就在于这是物理死法。
“多半是中毒。”
这方面言彻并不是专家,也不敢擅自去碰,草草看了两眼只能等正常部门的法医过来。
他抬头看了眼几根石柱,微不可察地叹了声。
肖文商死在这座石像城门口,按理说里面应该存在的鬼怪却没做什么,他身上那些痕迹明显都是人为。
邱岁宜焦躁得在旁边走来走去,小声吐槽着最近一系列事情,“失踪,报案人死亡,我是真觉得我们被谁诅咒了,不是说这个社会很平静吗?”
他是想“仗剑走天涯”,但不代表可以一下又一下地被扔过来的案件进展砸中,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言彻小声念了句“科学护体”,就当替邱岁宜祈福了。
他扫了下尸体上方一直嗡嗡个不停的苍蝇,隔着口罩好像也能闻到腐朽的味道。
苍蝇对这些气味最敏感,就像宣告着生命的终结和腐朽的开始。
身前的阴影打下来,言彻挪动位置坐到另一边,问:“你觉得呢?”
简颂章只能对可怜的肖先生表示同情,他不觉得什么,“我要是能在这事上能发表意见就去干刑侦了。”
“唉也是。”言彻两手压在腿上把头靠过去,“不过我不是问的这个,关于整件事,你怎么看?”
还没说话,邱岁宜也凑了过来,语气还又冲又抑郁,两种情绪矛盾又统一,“现在还能做什么?本来就觉得他的话不对,现在人直接玩完了。”
想了想,他又问:“能不能把袁介提出来?”
言彻仰着头去看举着的手机,半晌说:“算了,那家伙是真的没脑子不知道,找他没用。”
袁介只是被人忽悠来打乱他们调查进度的而已,要说案情相关,他还真是一问三不知。
法医来的很快,黑漆漆的山间闪来一辆车,两个人提着东西一前一后地过来。
言彻和并不认识的人假装熟悉打招呼,两句话尴尬了一群人。
他老实地退开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专业人士,耳边只剩两名专业人士的脚步声和相机咔咔。
异调局这边也只有邱岁宜能去说得上话。
言彻只能跟着旁边的简颂章瞎唠,“你说他们干这行的是不是心理素质更强大?”
简颂章意有所指地瞥他一眼,“肯定吧。”
“你看我干什么……”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俄罗斯套娃能不能滚出地球……
法医那边现场取证完成,有人便招了招手让言彻他们过去,“帮个忙。”
几人手上被扔了一副手套,对面指挥着说:“搬一下,得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尸僵遍布全身,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十小时以上。你们猜的应该是对的,中毒,内脏血管破裂。”
距离肖文商失踪快三天了,死亡时间却是今天……
尸体抬进车里后,其中一位法医好奇地问他们:“话说你们不是负责那些鬼啊怪的吗,这次什么情况啊?”
“一言难尽。”
言彻干笑两声低头揉着额角,“总之之后我们可能还得见面。”
“不能吧?我们平时处理最多的可能就是车祸和小混子打架伤情鉴定了……”
言彻没给人施加压力,不能说之后如果成功把城里的人救出来后,那些还活着的人全部都要送他们正常部门去。
人走后,言彻打着电筒回去看了眼现场。
只有不像人形的痕迹,周围什么东西也没有,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说非人为也不是不行。
但鬼还真不会给人下毒。
也就只剩那个把肖文商带走然后上蹿下跳逃离的人了。
虽然没看到,但言彻莫名很确定那个人身上绝对也有一颗痣。
那的确只是一个低级小把戏,但很多时候也会因人而异,就连言彻自己还会改良一些符法弄成更方便于自己的。
猎猎风声紧,言彻关掉手电筒,一片昏暗中,他神色难得的严肃起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点来。”
“再入城。”
“欸,是是是!”
他一手肘顶在简颂章胳膊上,换来一声无奈至极的“是”。
车上,言彻继续说着关于最近的案子,顺便把上次和简颂章私下讨论的事也撂了出来 。
“表面上看,肖文商失踪死亡,其他人进城‘探险’一事,以及城内活动的石像,好像都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既然都涉及我们局里的事务了,自然不能以常规想法去推。”
“上次入城时我们看过了,那些石像并没有完全的恶意。对于这点,结合岑云舒说过的关于城中远古时期快要消散的亡魂,以及那存在的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的诅咒,我们就大胆假设,原住民因为诅咒历经了什么事,最后留下一丝执念操纵了石像。”
“肖文商,以及所有因为贪念入城想要找到‘宝藏’的人,一定是触发了什么导致惨剧发生,惩罚方式应该就是那个诅咒。”
这样解释的确能说通所有。
城中原住民中有了诅咒,于是有人死了,后来城被毁,在绝望中的人又想起来这个事,那一瞬间除了对自己处境的恐惧,可能还有对诅咒的“担忧”。
虽然这个假设得建立在那个人真的,善。
“那个,言局你刚刚好像提到了一个关键点。”
这次是邱岁宜开车,一路沉默寡言只偶尔嗯嗯两声的人终于讲了句完整的话。
言彻瞬间放松多了,都不说话,他真的以为自己业务能力菜到令人无语了。
“嗯您说。”
邱岁宜受惊若宠,“啊不也不用‘您’,这个是独属于您的。”
简颂章适时插话进来,“您俩不介意的话以后所有人都互相这么喊。”
换个人,果然“您”字语气立马不同了。
两人停止了无意义掰扯,邱岁宜说:“‘贪恋’,刚才你说的话里确实是这个触发诅咒,其实想想,袁介之前那次你们进去怎么就什么事都没有,偏偏他一来立马被困两天?”
死一般的寂静后,言彻点头。
之前他其实想过,但感觉太智能了,不符合鬼怪地非现代设定。
“嗯……有时候人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
邱岁宜迷惑地“啊”一声。
简颂章顺手就敲过去,“给自己贴什么金?”
邱岁宜还在“啊”,几声没人理他,他默默擦着不存在的眼泪继续开车了。
言彻倒是不恼,毕竟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个涉世不深很多时候单纯到随便谁就能欺负的人。
“简大师你又懂多少?”
“可以比比。”
他笑了两声,“实话啊,我是觉得我俩专业方面都差不多那样,会的不会的很清楚。不过有些事我肯定比你懂的多。”
简颂章睁着一只眼很随意地看他,“言彻,你以前真的没被人打过吗?”
这话易懂,简颂章说他人臭屁,但相比之下言彻觉得自己甘拜下风。
言彻没怼回去,只说:“有一点我好像一直没注意到,你对我的了解很少,很少。”
对此邱岁宜好像很有兴趣,“嗯我也想听——”
“红灯。”简颂章打断他。
一看,直直一条路,最近的红绿灯在一百米之外,此刻可通行。
简颂章听完那话就不自在起来,怎么讲呢,言彻点醒了他。
对啊,自己看上言彻什么了?谁会看上自己上司?这算不算一种自虐?
埋头纠结的人半天没再说话,言彻有些意外。
怎么之前讲道理来劝都没用,现在一句话让人破防了?
他又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有点渣,不挑明不接受却又舍不得,言彻觉得自己宛如一朵盛世白莲。
但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决定往往就是特别快,很多时候脑子都不需要过:
“我可以讲给你听。”
简颂章紧贴脸的手放开,他背都挺直了一瞬,语气还是淡淡的,“哦,你说。”
说完这句他又弓着背额头抵在前方的车座去了,整个人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好吧,言彻承认,简颂章这个人不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那种,他想要的东西还是很多。
怎么忽略了呢,有脾气的人从来不是不在乎生活的人。
言彻最终没真的狠下心收回自己的话,渣就渣吧,他想。
很早前对于简颂章的去留他想的不都是时间还长,变数很多吗,这次也差不多。
他坐得更近了一些,弯腰把人捞起来,声音很轻很低,“想听什么?”
八岁前的记不太清楚,但能根据现在稍微编一编,在道观的事有些无聊,但他能尽量说得好听一些。
现在言彻听清了一句话,半个月前,简颂章问他,给你个机会。
一个了解他的机会。
爱你们捉虫的天使(>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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