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又打开对话框,删删改改言彻发了很简短的一句:
会解决的。
放下手机,言彻都能预想到明天他和简颂章的相处模式。
刚才那三个字怎么看也是一股疏离味,简颂章做了这么多,自己跟个没良心的一样不听不信还白嫖。
虽然他心底早信了,但嘴上不说,似乎就还能短暂欺骗自己一会儿。
夜里凉风习习,市中心的街道不像异调局那一带那么冷清,霓虹灯闪烁,车流不息。
路过夜市摊的时候,言彻看见卖烧烤的老板一人忙成好几个,翻一会儿烧烤又去炒饭。
炒饭十块,比简颂章那个冤大头吃的三十块还要丰盛。
他排队等了一份,纠结之下也没回自己那冷清的房子,带着炒饭直接去了南路异调局。
今晚衣服是换不成了,说好蹭简颂章的现在也稀里糊涂不行了。
人生大写的失败,哈哈。
刚到门口便下起小雨,言彻走过去抖了抖衣料上的水珠,室内的灯光又忽然亮起。
玻璃窗上趴着张被挤压着的人脸,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无声开口,差点把不太新鲜的皮肉摩坏。
言彻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在简颂章家里已经受过一次惊吓,不至于现在又叫一句。
韩锐迟缓地推开窗,盯着他良久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话没被听到,便又问:“回来干什么?”
“旧案整理,以及刚结束的事情复盘补充。”
给自己安了个非常冠冕堂皇的合适理由,言彻开门进去。
身后韩锐和刚出现的卜绮钰面面相觑,后者稍微有些不可置信,“老韩怎么看?”
韩锐漆黑色眼睛里无神的眼珠象征性转了转,“年轻人是这样的,可能突然就热爱工作了。”
卜绮钰觉得离谱,但不想管,慢慢隐掉身形后转进了另一间房里的纸扎别墅。
言彻在办公室开了好一会儿空调,僵硬的四肢才有活了的迹象。
他打开先是登进内部网站看了遍之前的案件处理视频,关于林淑兰的没拍到,他也不好确认林淑兰身上是否真的有痣。
但简颂章没理由骗人,总不能是讨厌玄阳于是无脑黑吧,他也不是这种人。
录像仪是赵望远在拿,有一段很清楚,关于他们在烂尾楼里,那张人皮忽然动起来的情况。
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再来看,他们是做了什么能操纵万物的事吗,连一张死物人皮也能被影响得直立行走了。
真这么神奇他们早去开杂耍班子了……哦那个可能比杂耍更能吸引人吧。
人皮当时本要当做潘卫的遗物一并还给林淑兰的,但一开始还胆大得能徒手拎的人推掉了。
言彻摸进物证室,对着那张已经干巴的人皮盯了好一会儿。
如果当时的皮不是被影响所以有了动作,那结合背后有人推动的事实,极有可能是他一时失误。
失误……言彻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检查了一番,心更凉了。
跟了二十年的人,他怎么会认错?
人皮上遗留的气息很杂,缠绕着的来自蛇皮怪脱身后的鬼气,还有那属于人的灵气。
虽然那微末的气息已经有些浑浊了,混着不知道是什么外来物的特质,但言彻不会认错。
至于浑浊的原因,他猜是因为蛊。
自己身上种下的蛊很顽固,那是年岁久远的证明。
施蛊的人和蛊是相连的,言彻自己的气息都乱了,始作俑者怎么可能干干净净。
他呼吸一时间重了不少,手抖着又去找出了第二次案件的东西。
简颂章带出来的画境中的边角料,当时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来着。
想想一个刚刚苏醒没多久的画灵,即使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做出能困住那么多人的强大画境。
言彻掌心贴着那块褶皱的边角料,内里流动的气息传过来。
凉气是属于画灵的,同时还有曾经让他感觉有些舒服的一股气流。
至于破旧石像城里带出来的石头,他已经不想看了。
光是岑云舒收在瓶子里不像那个地方能产出的鬼物就说明了一切。
那是外人故意投放进去的,至于这个外人是谁已经板上钉钉了。
关上物证室的门,门后忽地飘过一阵凉气。
一转头便直面一对漆黑的眼睛,韩锐一字一顿开口问他:“进去干什么?”
他吐字没有一丁点气息,言彻一时觉得韩锐适合调去正常部门。
心理素质再强大的罪犯一听就得哆嗦抖出东西来,谁来不夸一句有觉悟。
他也抖了,撑着笑说:“旧案复盘。”
也不算假话……他本来也没干偷鸡摸狗的亏心事!
言彻默默溜出韩锐的视线,松了口气,“哥,您下次,哦不,下次我不会晚上来的,放心吧。”
韩锐一手搭在门把上,闻言缓慢抬脚转身叫住他,“你发现了什么?”
说起来,如果是韩锐的话,对这些鬼怪气息的感知应该很敏感。
他平时的工作其实一直不固定,说是言彻的助理其实干什么全看他心情,虽然他很劳模就是了。
言彻想了想,说:“我来之后经手的这几起案子,是有人蓄意为之。”
“猜到了。”
“嗯……嗯?”
“物证室里的东西都乌烟瘴气的,卜绮钰前两天还在说要上个锁。”
言彻小心问道:“那你?”
“打报告了,但是一直没回应。”
他说着转去打开自己用的电脑,结果发现几天前的邮件发送失败……
遂气,一关机自己也跟着去关机,“你去看了,那你应该能把那人找出来。上面给的目标是异调局案子越少越好,这人应该干了不少,捉一个省一堆。”
言彻犹豫之下没说“你的信任让我感到一丝惶恐”。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没忍住打了电话,漫长的“嘟嘟”声里,言彻有一丝侥幸。
如果,这件事其实和他没有关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言彻拿远电话,屏幕上的备注逐渐模糊起来。
大晚上的,四下无人声,只有落叶刮过地面的摩擦痕迹。
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人现在在休息。
但现在根本不需要理由。
第二天,两个心事重重的人打了个照面,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简颂章他们需要撰写工作记录,晚点还要参加一个特邀心理专家给他们开的线上心理健康会议,就怕一群人整天和鬼相处给处成阴郁分子最后再反社会。
当然,后面的事段毓几个是看热闹。
言彻开始整理卷宗,事情不多,主要这次的事牵涉人力太多,他这边要后面和正常部门对接,现在能做的确实少。
处理完又摸鱼,辗转几次电话终于通到了山里。
接电话的人声音有点陌生,言彻想了好久才记起,应该是他下山前不久,跋山涉水进道观诚心拜师的那位小师弟。
“老师他老人家啊,说是跟朋友旅游去了,你懂的,人老了就爱到处走。”
“什么时候走的?”
“嗯?”
这位小师弟只见过言彻两回,看脸觉得他是个随和的人,结果言彻突然冷峻地冒出一声,他一时卡了壳。
“他,呃……有好几个月了吧,好像刚好是你离开后没多久,唉可惜我辛辛苦苦前来,现在就跟少林寺后厨一样,啥也没学到,倒是跟鬼鬼们处成了朋友。”
言彻心说这不是挺厉害的吗,那群无聊幼稚的家伙都能被你拿捏。
挂断电话,言彻又陆续联系了其他人,都是大差不差的答案,现在的道观比以前还闲散,一整天没几个人闷在里面,全下山找乐子去了。
他想到前段时间,简颂章一直在和他说这件事。
言彻即使自己有在心里怀疑,也没有真正承认,甚至还不耐烦地让他别说。
他应该就这件事去道个歉的,无论是出自于哪方面。
言彻扒开门往外面瞟了眼,只有敲键盘的声音,简颂章认真得不像话,连那股死意都不复存在。
这才是最诡异的吧……
言彻在手机上点来点去,没发消息,又切到岑云舒那边,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玄阳的事,可蛊虫都还没解决……身不由己真的太煎熬了。
手机一震,言彻便下意识点到消息界面。
:(简:?
抬头一看,人还在啪啪打字。
他……偷偷用脚按键盘?
言彻甩掉奇怪的想法,老实地打字回复:下班后可以去你那边一会儿吗?
—不欢迎。
还真是绝情呢……言彻也诉不了苦,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总不能要求别人腆着脸来贴。
于是他这边开始厚脸皮:
那我去吧。
—算了,有事可以说。
简颂章看着倔,还意外地很好交流。
至于好交流的原因,言彻决定先当一只鸵鸟。
线上心理健康会议言彻也得参加,还要强制打卡。
开始前他完成了手头的事,抢过韩锐正在干的活就去了茶水间。
异调局小归小,也还算五脏俱全,休息室茶水间配备齐全,就是食堂外包,在出门五百米的某建筑大楼里。
一个盘子七八个杯子,言彻稳稳端着绕过去,左脚才跨进去就听见东西倒地的碰撞声。
“嘘——”
言彻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发现不是叫他。
但气氛莫名就鬼鬼祟祟了,他小步探出一脚,探出头就看到两个人。
哦不是,一人一鬼,老熟人。
岑云舒两手在给段毓的围巾打结,完成后又调整两下,“好啦,其他的不说,至少我这个能保你头不掉。”
“我平时能控制脑袋。”
……好阴间的对话。
言彻后知后觉自己这个算偷听,被发现了无论如何都不好解释,他倔强地要现身,结果半步都没出去,人先僵硬了。
视线里,岑云舒被挡住了半边身形,但仍能看清,她一手按在段毓肩上,头稍一歪,两个人模糊的影子便融合在一起。
言彻竟然还有闲心去想段毓真的有影子,因为她那具身体是实心的……
不是,等等,她们俩?这不是女孩子间的纯洁友谊吧?岑云舒人缘那么好也没见谁就亲吧?
手上一个不稳,哗啦啦一声,盘子没掉,但杯子倒了,碰撞声音清脆得不行。
看来电视剧里偷听必被发现的桥段也不是没很狗血嘛……
言彻都没想过跑,反正打不过,于是老实地立在原地挨了一顿敲。
“师姐……”
岑云舒少见地揉着眉心,头疼,“哦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言彻松了口气,还好岑云舒有个佛系人设。
“我不喜欢被人看见。”
言彻顿感一阵凉意,怎么忘记另一个主角是段毓了!
他举起盘子,笑着绕开话题,“接个水,一会儿开会。”
段毓一手按在他肩上,言彻又不敢有什么动作惹到这两个祖宗,“如果我说我天生瞎,平时都是早早过来摸清地图所以像个正常人,这个理由你信吗……”
沉默,鬼呼吸一样的沉默。
言彻只能想到自戳双目这一个解决方法。
好在最后他那剩一点怜爱的师姐出手了,“好啦,他不敢说。”
这话,让言彻觉得自己又怂又没人权。
但他又的确不敢。
俩活妈离开茶水间,言彻看着盘子里歪七扭八的杯子,脑子开始回放刚才的情形。
这已经不是性别问题了,这是物种问题啊……
而且这俩,什么进度啊……?他和简颂章都还没——
呸,自己是真的白莲出世。
完全不会虐,这只是必须会面对的事情,而且马上就要亲了嘿嘿
做cp饭使我快乐,写剧情使我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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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后日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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